雨夜的风裹着寒气灌进走廊,林晚攥着托盘的手指泛白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。她想起三小时前在酒店更衣室里,镜子里的自己反复调整领结位置,直到那个歪斜的弧度看起来足够自然——像极了刚入职的新人,连制服裙摆都因为紧张而皱成了小波浪。她穿着酒店服务员的藏青色呢子制服,黑色短裙刚好过膝,衬得腿型笔直修长。领口的蝴蝶结歪了一点,是她趁换衣服时故意扯松的,丝线在颈侧垂落出不规则的弧度,镜前练习时她对着镜子反复确认——这样的松散感,像极了被客人不小心撞到后,手忙脚乱却又不敢整理的新人。
托盘上的蓝山咖啡正冒着氤氲的热气,深烘焙的焦香混着走廊里新换的84消毒液的刺鼻味钻进鼻腔,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,鼻尖泛起一点红。额前几缕被雨水打湿的碎发黏在额角,她伸手将它们别到耳后,指尖触到耳垂上的银质耳钉——那是任务前组织给的定位器,此刻正贴着皮肤微微发烫,提醒着她时间紧迫。抬头时,会议室的门牌302在廊灯下泛着冷光,数字边缘的漆皮有些剥落,像道未愈的伤疤。
门是虚掩的,门缝里漏出一点暖黄的光,像块融化的蜂蜜。林晚对着掌心哈了口气,指尖的凉意稍微缓和些,才抬起手推开门。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一声,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,惊得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——这声音太响了,会不会引起里面人的注意?她攥紧托盘边缘,指腹压出一道道白痕,硬着头皮走了进去。
她端着托盘走进来,目光快速扫过会议室的布置:深胡桃木的长方形会议桌泛着温润的光泽,十二把深棕色真皮座椅整齐排列,椅面的纹路像被岁月吻过的皱纹。桌上除了两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,还有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,最上面那份的封皮印着“机密”二字,红色印章的边缘有些毛糙。墙角的黄铜落地灯洒下柔和的暖光,在主位男人的肩头镀了层金边,将他的侧影勾勒得愈发清晰。
顾景深穿着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,剪裁利落的衣料贴合着肩线,领口的银灰色领带松松系着,最上面一颗纽扣解开,露出锁骨处小麦色的皮肤,在暖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。他右手夹着一支暗纹银钢笔,笔帽上刻着细小的“GJS”字样,正慢条斯理地翻着文件,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。听到推门声,他动作微顿,抬眼时瞳孔微微收缩,随即嘴角扯出一点弧度,那笑意不达眼底,像终于等到猎物撞进陷阱的猎人:“夜枭,你来了。”
林晚的手猛地抖了一下,托盘边缘的骨瓷咖啡杯撞在一起,发出清脆的声响,热咖啡溅出来,在她手背上烫出几个小红点。她瞪大眼睛,睫毛急促地颤动着,声音里带着不受控的颤音:“你、你是‘鹰眼’的负责人?”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桌上的文件,最上面一页的标题“鹰眼组织行动报告”几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,右下角的签名“顾景深”笔锋刚劲,起承转合间带着股熟悉的力道——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,父亲警服本子上的批注字迹。
顾景深放下钢笔,金属笔尖在文件上压出一道浅痕。他站起身,黑色牛津鞋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,步伐沉稳得像钟摆。身高比林晚高了大约十五公分,阴影笼罩下来时,她却闻到一股清淡的松木香——是他常用的男士香水味,和记忆里那个穿警服的叔叔身上的味道重叠了。他伸手接过托盘时,指腹不小心擦过她手背的烫伤处,动作微顿,却没说什么,只是将托盘轻轻放在旁边的大理石茶几上,瓷杯底与石面相碰,发出一声轻响。接着他拉开左侧抽屉,金属导轨滑动的声音很轻,拿出一张用塑封袋装着的旧照片:“你看这个。”
照片已经泛黄,边缘有几道细密的折痕,像是被反复打开又收起过。塑封膜内侧凝着一层薄雾,模糊了部分画面,但仍能看清上面的小女孩:扎着两个歪歪的羊角辫,粉色连衣裙的裙角沾着草屑,坐在木质秋千上笑得眼睛弯成月牙,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。旁边站着一对夫妻,男人穿着藏蓝色警服,肩章在照片里泛着模糊的金光,女人穿着淡紫色碎花连衣裙,发梢别着枚珍珠发夹,两人的手都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,男人的手掌大而宽厚,女人的手指细长,指节处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——那是母亲作为法医的痕迹。林晚接过照片时,指尖触到塑封膜上的凸起,像是摸到了十年前那个夏日的阳光。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,一滴眼泪啪嗒落在照片上,在小女孩的笑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:“这、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,你怎么会有?”
顾景深的声音放轻,像怕惊飞了什么易碎的东西,尾音带着点怀念的颤:“是你父母生前交给我的。十年前,他们掌握了‘黑蛇’集团走私毒品的铁证,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,就把你托付给我。我记得那天夜里下着暴雨,你妈妈抱着你敲开我家的门,说‘老顾,小晚就拜托你了’……”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,眼尾的细纹里像是凝着湿意,没再说下去,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块浅灰色的亚麻手帕,边缘绣着细小的字母“G”,递到林晚面前时,手帕还带着体温:“擦擦吧。”
林晚用手帕擦了擦眼泪,抬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水珠,视线与顾景深相撞的瞬间,记忆突然翻涌——五岁那年的夏天,穿藏蓝警服的叔叔蹲在院子里,帮她系歪了的羊角辫;七岁生日,叔叔骑着摩托车带她去买草莓蛋糕,风把她的裙角吹得飞起来;九岁的雨天,叔叔撑着伞站在学校门口,伞大部分遮在她头顶,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……那些画面突然清晰得可怕,眼前男人的眉眼,和记忆里那个总是笑着的顾叔叔,重叠成了同一个轮廓。她吸了吸鼻子,声音带着鼻音:“你是顾叔叔?”顾景深点头,右手抬起来,指腹轻轻蹭过她发顶翘起的呆毛,动作温柔得像是怕碰碎什么:“对,我是顾叔叔。你小时候总揪着我的警服扣子说‘顾叔叔以后要娶我’,现在倒认不出人了?”
林晚的脸瞬间红到耳尖,像被人当众拆了小时候的糗事,手忙脚乱地把照片抱在怀里,塑封膜贴着胸口,能感觉到照片里父母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。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,脚尖在地毯上蹭出个小褶皱:“那、那这些年你为什么不找我?”顾景深的眼神暗了暗,像是有团阴云遮住了眼底的光,他伸手扯了扯领带,喉结动了动:“‘黑蛇’的人一直在找你,他们清楚你父母把证据备份在了某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。我不敢贸然接近,只能让手下的兄弟暗中保护——你大学时被醉酒的男生堵在巷子里,是我派的人;去年你住的公寓电路老化着火,也是我让人提前修好的保险丝。直到最近,他们的毒品网络已经渗透到了海关,我怕再拖下去,证据还没拿到,你就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下去:“所以让‘鹰眼’通知你参加会议,只有面对面,我才能确定你安全。”
林晚攥紧照片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疼得眼眶又酸了起来。她抬头时目光灼灼,像团烧得正旺的火:“我父母是被‘黑蛇’集团杀害的?”顾景深喉结滚动着点了点头,再次拉开抽屉,这次拿出的是一个深褐色的牛皮纸袋,封条上盖着“绝密”的红章。他抽出里面的文件,纸张边缘有些毛糙,像是被反复翻阅过,上面贴着走私船的照片、毒品称重记录、银行转账流水,每一页都盖着“黑蛇”集团的暗纹公章:“他们当年走私了五百公斤海洛因,藏在运往东南亚的水果集装箱里,被你爸爸带队截获了。‘黑蛇’的老大周鸿远恼羞成怒,派人在你家楼下泼了汽油。你妈妈发现时火势已经蔓延,他们把你塞进衣柜最里面,用湿被子堵住柜门……”他的声音突然哽咽,尾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,伸手将林晚紧紧抱进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能感觉到肩头的西装布料被眼泪浸透:“对不起,是我来晚了,没保护好他们……”
林晚靠在他怀里,能清晰地听见他心跳的声音,一下一下,沉稳有力,像面擂在她心口的鼓。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他西装前襟的暗纹,她吸了吸鼻子,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:“我要报仇。”顾景深抓住她的手,按在自己左胸的位置,体温透过衬衫布料传过来,心跳声透过掌心震得她指尖发麻:“我陪你,我们一起。‘鹰眼’组织从成立那天起,所有人的目标就是捣毁‘黑蛇’。这些年我们安插了十三名线人,收集了三百多份证据,明天晚上十点,他们的毒品会经过码头3号仓库交易,这是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。”
林晚抬头,眼里的泪水已经擦干,只剩下烧得通红的坚定,像两颗淬了火的宝石:“我要参加行动。”顾景深笑了,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点欣慰,他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微型耳麦,耳麦上缠着细若发丝的导线,他轻轻托起她的右耳,指尖在耳垂上停留了半秒,才将耳麦塞进耳道:“这是最新的加密设备,能屏蔽所有监听。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我都在你身边。”
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,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闪电划过天际时,照亮了顾景深紧绷的下颌线。紧接着雷声轰隆隆地滚过,震得会议室的窗户微微发颤。林晚看着他,刚才的恐惧像被雨水冲走了,胸腔里翻涌着滚烫的愤怒,还有团名叫“决心”的火,烧得她指尖发烫。她知道,接下来的路可能布满陷阱,可能有枪林弹雨,但只要回头就能看见顾叔叔的身影——就像小时候他站在秋千旁,说“小晚别怕,叔叔在”那样,这次,她也不怕。
突然,窗外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开过,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清晰的弧线。车里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,手指间夹着根细烟,火星在雨幕里明灭。他盯着会议室的窗户,看着里面相拥的两人,嘴角扯出一点冷笑,那笑意像把淬了毒的刀。他掏出手机,快速按了几个键,短信内容只有简单的七个字:“目标已出现,行动。”发送键按下的瞬间,屏幕蓝光映出他眼底的阴鸷——周鸿远等这一天,等了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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