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裹着桂香钻进窗户时，林浩正抱着苏晴靠在床头。月光像揉碎的银片，洒在床单上，洒在小棠蓬乱的发顶——她抱着毛绒熊蜷在另一侧，嘴角挂着半块没咽完的饼干，鼾声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。
苏晴的手搭在他腰上，温度透过薄T恤渗进来，像春天的阳光。她迷迷糊糊蹭了蹭他的肩膀，声音哑哑的：“还没睡？”林浩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，鼻尖全是她洗发水的茉莉香，混着窗外的桂香，像浸了蜜的风：“等会儿，看月亮。”
窗外的月亮很圆，像小棠去年生日时吃的奶油蛋糕。林浩想起去年秋天，他蹲在院子里种桂树，小棠举着小铲子往他怀里塞土，说：“爸爸，等桂树开花了，我要做桂花糖给你和妈妈吃。”现在桂树开了，满树的小花像撒了金粉，风一吹，落得阳台栏杆上都是，小棠每天放学都会捡一把，装在玻璃罐里，说要等攒够了做糖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苏晴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手背，打断了他的思绪。林浩看着她的眼睛，里面映着月亮，像两汪清潭：“想以前。”以前他总怕得罪人，总忍，忍张经理把他的项目抢过去，忍同事把活推给他，忍到每天加班到十点，回家时小棠已经睡着了，苏晴坐在沙发上等他，手里拿着温了又温的饭。
三个月以前张经理还当着全部门的面说他：“林浩啊，不是我说你，你这性格太软，做不了研发，还是去后勤帮着搬搬东西吧。”当时他攥着文件夹的手都白了，却还是笑着说：“好的，张经理。”可回家时，苏晴摸着他的手，说：“你手心都磨破了，搬东西的时候戴手套啊。”他当时鼻子一酸，把脸埋在她颈窝，闻着她的味道，才敢把憋了一天的委屈吐出来：“他们欺负我。”
苏晴没说话，只是抱着他，手指轻轻拍他的背，像哄小棠睡觉那样。后来小棠揉着眼睛爬过来，抱着他的脖子说：“爸爸，我保护你。”他当时就笑了，把她们母女俩都抱在怀里，觉得胸口像揣了块暖宝宝，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热。
现在，月光漫进来，林浩看着小棠的睡脸，看着苏晴睫毛上的月光，突然就坚定了。他轻轻掀开被子下床，走到书桌前翻开笔记本——里面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，是张经理去年抢他项目时签的“成果确认书”，下面还有他当时偷偷拍的研发日志截图。
凌晨一点的台灯下，林浩盯着电脑屏幕里的数据分析表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。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睛发亮，像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睛。他想起还是三个月以前的某一天在茶水间听到的对话——张经理的新项目“智能客户管理系统”，数据是伪造的。当时他端着咖啡站在门口，听见张经理跟下属说：“把转化率调高点，不然怎么拿经费？反正上面没人懂这个。”
林浩当时没动，只是把咖啡杯捏得更紧了。他想起自己做“智能办公系统”时，每天熬到凌晨三点，收集了一百家企业的调研数据，才得出那个转化率15%的结论。而张经理的项目里，转化率写的是25%，比行业平均水平高了整整10个百分点，这根本不可能。
他打开电脑，调出自己以前的调研数据，又从公司数据库里导出张经理项目的用户反馈——里面有30%的用户说“系统不好用”，有20%的用户说“没达到预期效果”。这些数据都藏在报表的最后几页，张经理以为没人会看，但林浩看了，而且记住了。
第二天早上七点，林浩把整理好的数据分析报告放进公文包时，苏晴正好端着早餐进来。她看了眼他手里的公文包，没问什么，只是把煎蛋翻了个面，说：“路上小心。”林浩走过去抱住她，鼻尖蹭着她的耳垂：“等我好消息。”
部门会议是十点开始的。林浩走进会议室时，张经理正坐在主位上，手里端着保温杯，看见他进来，嘴角扯出个假笑：“林浩来了？坐吧，今天要讨论我的新项目。”林浩没说话，找了个靠近领导的位置坐下，把公文包放在腿上，手指轻轻敲了敲。
会议开始后，张经理唾沫横飞地讲着他的“成果”，不时瞥一眼坐在旁边的王总——那是公司的技术总监，也是他的靠山。林浩盯着他的啤酒肚，想起去年他抢项目时说的话：“林浩，你还年轻，机会有的是，这个项目就让给我吧。”当时他忍了，可现在，他不想忍了。
“张经理，我有个问题。”林浩突然开口，声音不大，但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。张经理愣了愣，随即笑着说：“什么问题？你说。”林浩翻开笔记本，拿出那张数据分析报告，推到桌子中间：“根据你提供的用户数量，转化率应该是15%，但你写的是25%，这中间的10%是怎么来的？”
张经理的脸一下子白了，他盯着那份报告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：“这、这可能是统计错误。”林浩笑了，他拿出手机，打开里面的用户反馈截图：“这是你项目的用户反馈，有30%的用户说系统不好用，20%的用户说没达到预期，这样的情况下，转化率怎么会有25%？”
会议室里一片安静，只有空调风的声音。王总拿起报告翻了翻，抬头看向张经理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张经理额头上渗出了汗，他站起来，声音里带着慌乱：“我、我去查一下，可能是下属统计错了。”林浩摇摇头，拿出自己以前的调研数据：“我去年做过类似的项目，收集了一百家企业的数据，转化率最高是18%，从来没超过20%。”
王总放下报告，看向林浩的眼神里多了点什么：“林浩，你怎么看？”林浩坐直了身子，声音清晰有力：“我建议暂停这个项目，重新做市场调研。如果继续推进，不仅会浪费公司经费，还会影响公司的信誉。”
张经理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被王总打断了：“就按林浩说的做。张经理，你去把数据核对清楚，明天给我汇报。”说完，他站起来，走到林浩身边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做得好，以后研发部的事，你多盯着点。”
林浩看着王总走出会议室的背影，又看向张经理铁青的脸，心里突然松了口气。他想起早上出门时，苏晴说的“路上小心”，想起小棠举着玩具汽车说“爸爸加油”，觉得胸口像揣了团火，烧得他整个人都热起来。
中午吃饭时，小李端着餐盘坐在他对面，眼睛里全是崇拜：“林哥，你刚才在会上的表现真厉害！张经理平时那么横，今天都被你噎得说不出话来。”林浩笑了笑，夹了一筷子青菜：“不是我厉害，是数据厉害。”小李压低声音：“我听说，王总打算让你负责新的项目？”林浩没说话，只是抬头看向窗外——楼下的桂树开得正艳，风一吹，桂香飘进餐厅，像家里的味道。
晚上十点，林浩推开家门，闻到了桂香，听到了小棠的鼾声。苏晴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拿着他的外套，看见他进来，笑着说：“你回来了？饭在锅里温着，我去给你盛。”林浩走过去，抱住她，把脸埋在她的颈窝：“不用了，我先看看小棠。”
房间里，小棠抱着毛绒熊，嘴角还挂着饼干屑，鼾声轻得像猫。林浩坐在床边，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，想起早上出门时，她举着玩具汽车说：“爸爸，你要像超级英雄一样哦！”他笑了，转身对站在门口的苏晴说：“今天赢了。”
苏晴走过来，坐在他身边，握住他的手：“我就知道你能行。”林浩看着她的眼睛，里面映着台灯的光，像两团小小的火：“多亏了你和小棠，不然我早就放弃了。”苏晴笑了，她靠在他肩上，闻着他身上的桂香：“不管你做什么，我们都支持你。”
窗外的月亮还是很圆，像小棠的奶油蛋糕。风裹着桂香钻进窗户，落在小棠的发顶，落在苏晴的发间，落在林浩的手背上。林浩抱着苏晴，听着小棠的鼾声，觉得自己像棵扎根在泥土里的树，根须深深地扎进家庭的土壤，枝叶朝着天空生长。
他知道，不管未来遇到什么，只要有家人在，他就不会害怕，不会迷失——因为家是他的根，是他的力量源泉，是他永远的港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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