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沉得像一块厚重的黑铁,将整个四合院严丝合缝地罩住。
唯有中院,一盏孤零零的15瓦灯泡悬在半空,竭力洒下昏黄而无力的光晕,将人们的影子拉扯得又长又诡异。
空气里弥漫着冬夜特有的凛冽,混杂着各家煤炉飘出的淡淡烟火气。
院子正中央,一张油光发亮的八仙桌是唯一的焦点。
一大爷易中海端坐正位,双手按在膝盖上,面无表情,眼神却在昏暗中透着精光,仿佛一切尽在掌握。
左手边的二大爷刘海中,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官僚肚,下巴微微扬起,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派头,享受着这久违的、审判他人的权力快感。
右手边的三大爷阎埠贵,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,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在灯光下滴溜溜地转,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。
“三堂会审”的架势,已然摆开。
院里的街坊邻居,早就搬着自家的小板凳、小马扎,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一个大圈。人们交头接耳,窃窃私语,空气中涌动着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劲儿。
场子中央,许大茂成了绝对的主角。
他站在傻柱对面,因为激动,一张瘦脸涨得通红,唾沫星子随着他的控诉,在昏黄的灯光下四处飞溅。
“就是他!绝对是他!”
许大茂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傻柱的鼻子上。
“整个大院,除了他何雨柱,谁跟我有这么大的仇?谁会干这种下三滥的损事?”
“再说了!他家离我家就隔着一堵墙,翻个窗户就过来了,他下手最方便!一大爷,二大爷,三大爷,你们给评评理!”
傻柱的脸已经从红变成了酱紫色,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贲张起来,像盘虬的老树根。
他胸膛剧烈起伏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放你娘的罗圈屁!”
一声怒吼,震得周围人耳朵嗡嗡作响。
“老子何雨柱行得正、坐得端!什么时候干过你嘴里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?”
他上前一步,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。
“许大茂,你小子少在这儿含血喷人!有证据你就拿出来,没证据就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!”
“证据?你这种惯犯作案,还能留下证据?”许大茂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,声音愈发尖利,“那你敢不敢发誓?就对着这满院子的街坊,你发个毒誓,说你要是换了我的酒,就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“我发誓就发誓!谁怕谁啊!”
傻柱梗着脖子就要开口。
“咳咳!”
三大爷阎埠贵适时地敲了敲桌子,清了清嗓子,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。
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,摆出一副福尔摩斯的派头,开始了他的“逻辑推理”。
“根据许大茂同志的描述,他发现酒被换掉的时间,是下午六点左右。那么,作案时间,就应该是在这之前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傻柱。
“至于作案动机嘛……大家都知道,许大茂今天请的是轧钢厂的科长吃饭,这是大好事,是给咱们院儿长脸的事。可有的人呢,自己没本事,就容易心生嫉妒。”
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,但话里话外的意思,句句都像锥子一样,扎向傻柱。
“而且,从地理位置上分析,傻柱家确实是距离许大茂家最近的。这在犯罪学上,就叫具备‘便利的作案条件’。”
一番话说下来,引得周围邻居连连点头,看向傻柱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怀疑和鄙夷。
傻柱肺都要气炸了。
他是个厨子,是个粗人,论打架,一个能打十个。可论耍嘴皮子,讲道理,他哪里是老奸巨猾的阎老西的对手。
他只觉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,浑身的力气没处使,急得哇哇大叫,原地蹦高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,傻柱即将百口莫辩的时刻。
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变故,发生了。
“叮当……叮当……”
一阵清脆的玻璃瓶碰撞声,伴随着一个稚嫩的、不成调的哼唱声,从贾家的方向传了过来。
所有人的争吵和议论,瞬间被这突兀的声音打断。
众人循声望去。
只见棒梗的妹妹,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当,正摇摇摆摆地从自家门里走出来。她手里,赫然抓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茅台酒瓶,正把它当成拨浪鼓一样晃荡着玩。
那瓶子,是这个年代最顶级的特供茅台,标志性的红白标签在灯光下异常醒目。
随着她的晃动,几滴未来得及挥发的残余酒液从瓶口甩出,一股浓烈到极致的酱香型酒气,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炸开,霸道地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孔。
这味道,和许大茂刚才拿出来那瓶被换掉的“酒”的马尿味,有着天壤之别!
时间,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,“唰”的一下,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,死死地聚焦在了小当手里的那个空酒瓶上。
一秒。
两秒。
然后,上百道目光,又齐刷刷地,如同利剑一般,从酒瓶上挪开,精准地投向了人群中的一个身影。
秦淮茹。
她的脸色,在那一瞬间,褪尽了所有的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。
铁证如山!
一股刺骨的寒意,从她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让她浑身冰凉,血液都仿佛凝固了。
完了。
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。
在这个极度注重成分和名声的年代,偷盗,尤其是在全院大会上被当场抓住,这罪名一旦坐实,棒梗这辈子就彻底毁了!
他会被学校开除,档案上会记上一个永远洗不掉的污点,以后招工、当兵、娶媳妇,所有的人生道路,都会被堵死!
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,扼住了她的喉咙,让她无法呼吸。
大脑一片空白。
求生的本能,让她在绝望中,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院里那个永远为她亮着灯、永远对她有求必应的男人。
那个最可靠的“备胎”。
她几乎是下意识地,不顾一切地从人群中冲了出去。
她跑到傻柱身边,什么话都没说,也说不出来。
她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,死死地抓住傻柱那粗壮的胳膊,指甲深深地掐进了他的肉里。
她抬起头,那双平日里勾魂夺魄的美目里,瞬间蓄满了泪水。
没有嚎啕大哭,没有歇斯底里。
那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,欲落未落,配合着她那惨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嘴唇,构成了一副极致的梨花带雨、楚楚可怜的画面。
她的眼神里,充满了无助、哀求、恐惧,以及一丝……托付。
她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,向这个男人求救。
傻柱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,此刻正用这样一种姿态,卑微地乞求着自己。
他的心,都要碎了。
那一瞬间,他什么都明白了。
许大茂的酒,三大爷的分析,小当手里的瓶子,以及秦淮茹此刻的眼神……所有线索,在他脑海里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。
真相,已经不重要了。
一边,是自己的清白名声。
另一边,是心上人那几乎要跪下的哀求,是她儿子可能会被毁掉的一生。
傻柱的脑子里,仿佛有两头巨兽在疯狂撕咬。
理智告诉他,这锅不能背!凭什么?
可情感,那股早已深入骨髓,为了“女神”可以付出一切的舔狗本能,却如同滔天巨浪,瞬间压倒了一切。
保护她!
必须保护她!
这个念头,成了他脑海里唯一的声音。
他心一横,牙一咬,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。
傻柱猛地挣脱开秦淮茹的手,向前跨出一步,挡在了她的身前,用自己高大的身躯,为她隔绝了所有审视和鄙夷的目光。
他对着全院的人,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:
“别吵了!”
“酒,是我换的!”
此言一出,全场皆惊。
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,仿佛在看一个疯子。
傻柱迎着那一道道鄙夷、嘲讽、不屑的目光,却看也不看。
他的视线,越过所有人的头顶,落在了他身后,那个瞬间放松下来,眼神中流露出无尽感激的女人身上。
看到她得救了。
值了。
傻柱的眼眶,瞬间红了,有泪光在闪动,却被他死死地逼了回去。
他咬着牙,挺直了脊梁,用一种近乎悲壮的语气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没错!就是我!”
“我就是嫉妒他许大茂能请科长吃饭!我就是看他不顺眼!”
“我换了他的酒,我认了!要打要罚,悉听尊便!我愿意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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