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所长的声音带着公家的冰冷,每一个字都砸在四合院凝滞的空气里。
全院的目光,像无数根淬了毒的细针,齐刷刷地扎在陈建国身上。
有幸灾乐祸的,有嫉妒的,有等着看好戏的。
易中海站在人群最前,伪善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痛心疾首。秦淮茹躲在他身后,用袖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,肩膀一抽一抽,演得比戏台上的角儿还真。
傻柱更是把得意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,一双牛眼瞪着陈建国,仿佛已经看到他被戴上手铐押走的狼狈模样。
面对这满院的“禽兽”,陈建国嘴角的弧度却愈发冷冽。
那是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。
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王所长,而是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沉默,缓缓扫视全场。
他的目光是一柄无形的刀,先是刮过易中海那张布满褶皱的伪善面具,再是轻轻划过秦淮茹那张我见犹怜的俏脸,最后,重重地落在了傻柱那张写满愚蠢和狂喜的脸上。
被他看到的人,无不心头一跳,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。
直到整个院子里的嘈杂声都渐渐平息,所有人的心都被他这无声的举动吊了起来,陈建国才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。
“说完了?”
两个字,轻飘飘的,却带着一股千斤的重量。
王所长眉头一皱,刚要发作,却见陈建国已经收回了目光。
“说完了,就该轮到我了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在数十道惊疑不定的视线聚焦下,陈建国的手,不慌不忙地伸进了自己上衣的内兜。
所有人的呼吸,都在这一刻停滞了。
他的动作很慢,很稳,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。
终于,他的手指夹着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,抽了出来。
那纸片很新,带着油墨的清香。
他将纸片展开,动作优雅得不像一个工人,反倒像个摆弄珍贵字画的老学究。
是几张崭新的发票。
“王所长。”
陈建国抬起眼,目光平静地迎上派出所所长的视线。
“还有各位‘热心’的街坊邻居。”
他的视线再次扫过院里众人,那“热心”两个字,被他咬得极重,充满了讥讽。
“都看清楚了。”
他将发票举起,白纸黑字,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刺眼。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清晰洪亮,一字一句,如同重锤,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永久牌自行车一辆,一百五十元!”
“东方红牌收音机一台,一百二十元!”
“海鸥牌手表一块,一百一十六块五毛!”
每念出一项,院子里就响起一片细碎的抽气声。这每一项,都是普通工人家庭一年不吃不喝都未必攒得下的巨款!
陈建国顿了顿,给了他们足够的消化时间,然后,念出了最后一击。
“购买地点:红星百货大楼。开票时间:今天上午九点。”
“上面,白纸黑字,盖着百货大楼的公章。”
他举着发票,向前迈了一步,逼视着所有人。
“这,能证明我的东西是哪来的了吗?”
发票一出,全场死寂!
那红色的公章,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在每一个质疑者的脸上。
阎埠贵和阎解成父子的脸色,肉眼可见地从涨红变成了酱紫,最后化作一片死灰,比锅底还要黑上三分。
傻柱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,嘴巴半张着,能塞进一个鸡蛋。
秦淮茹也停止了她那拙劣的表演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慌。
“哗——”
死寂之后,是冲天的哗然!
“发票!竟然是真的发票!”
“我的天,三百多块钱,说花就花了?”
“这陈建国……发大财了?”
一大爷易中海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,他没想到陈建国居然有如此铁证。但他作为院里的“执牛耳者”,绝不能就此认输。
他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惊,皱紧了眉头,再次发难,声音嘶哑地质疑道:“发票只能证明东西是买的,可你哪来这么多钱?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!这笔巨款的来源,你必须解释清楚!”
这话一出,刚刚平息下去的疑虑再次升腾起来。
对啊!钱是哪来的?
这年头,谁家能随随便便拿出近四百块钱?
所有人的目光,又一次聚焦在陈建国身上,只是这一次,少了几分鄙夷,多了几分探究和贪婪。
面对易中海的垂死挣扎,陈建国非但没有生气,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。
“问得好。”
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,仿佛一个耐心的猎人,正在欣赏猎物掉进自己设下的最后一个陷阱。
他那从容淡定的样子,让易中海的心里,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。
陈建国的手,又一次伸进了口袋。
这一次,他掏出的是一张略微发黄,带着明显折痕的单据。
他将单据展开,展示给众人。
“这是国营黄金回收部的单据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我父亲生前,给我留下了一根小黄鱼,以备不时之需。昨天,我把它卖给了国家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如电,直刺易中海。
“钱的来源,正当合法。”
“现在,还有问题吗?”
小黄鱼!
这三个字,仿佛一颗深水炸弹,在四合院这潭死水里轰然引爆!
院子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,此起彼伏,连成一片。
那是什么?
那是金条!
在这个连吃饱饭都是奢望的年代,家里能藏着金条的,那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?什么样的通天来历?
众人看向陈建国的眼神,在一瞬间完成了三级跳。
从鄙夷,到震惊,最终化为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惧。
原来,他们一直看不起的孤儿,才是院里藏得最深的那条龙!
王所长脸上的官威早已荡然无存,他一个箭步上前,几乎是抢过了陈建国手里的发票和单据。
他仔仔细细,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着。
发票上的公章,是真的。
黄金回收部的单据,那特殊的纸张和印泥,更是做不了假。
冷汗,从王所长的额角渗出,然后汇成一股,沿着鬓角滑落。
他知道,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踢到铁板了。
这种有深厚家底的人,往往关系盘根错节,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能得罪得起的。
陈建国将王所长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,但他不准备就这么算了。
戏,要做足。
人,要锤死。
他看着额头冒汗的王所长,朗声提议,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。
“王所长,为了证明我的清白,也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,更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公正严明!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我建议,我们现在就去红星百货大楼,找到给我开票的那位女售货员同志,当面对质!”
这话一出,等于把王所长架在了火上烤。
去,就是不相信手里的铁证,不相信国家的公章。
不去,就是默认自己办案草率,当众打自己的脸。
“好!去就去!”
王所长骑虎难下,只能咬着牙,硬着头皮答应下来。
他现在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有个了结,把影响降到最低。
于是,一副滑稽的场面出现了。
一行警察,簇拥着“嫌疑人”陈建国,浩浩荡荡地朝着院外走去。
而陈建国,背着手,走在最中间,神情自若,闲庭信步,反倒像是在视察工作的领导。
院里的禽兽们,抱着最后一丝看好戏的希望,也都跟在了后面,形成一条长长的尾巴。
然而,戏剧性的一幕,不期而至。
一行人刚走到胡同口,还没拐上大街,迎面就走来一个提着网兜,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。
陈建国定睛一看,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。
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。
来人,正是上午卖给他三大件,还因为他不要找零而对他印象深刻的那位女售货员!
“同志,是你!”
女售货员也一眼就认出了气质出众的陈建国,看到他被一群警察围着,脸上瞬间写满了惊讶和关切。
这一下,连路都不用走了。
人证,物证,俱全!
王所长的心,彻底沉到了谷底。
他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,也顾不上什么所长架子了,急切地开口询问。
女售货员还有些不明所以,但还是将上午发生的事情,原原本本、仔仔细细地复述了一遍。
她讲了陈建国如何豪气地一次性买下三大件,讲了他如何连几十块的找零都挥手不要,讲得眉飞色舞,眼中还带着对“大客户”的崇拜。
每一个字,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王所长的脸上。
铁证如山!
再无任何辩驳的余地!
王所长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,毫无血色。
豆大的冷汗,再也控制不住,顺着他的脸颊就流了下来,滴落在警服的衣领上。
他知道,自己这次办案草率,程序不当,不仅是犯了错误,更是得罪了一个绝对不该得罪的人。
他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。
在胡同口所有人的注视下,这位高高在上的派出所所长,快步走到陈建国面前。
他站定,整理了一下衣冠。
然后,对着陈建国,深深地,弯下了腰,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躬。
“对不起!陈建国同志!”
他的声音,因为恐惧和懊悔而微微颤抖,却又因为要让所有人听到而竭力放大。
“是我办案草率,没有调查清楚,险些冤枉了你!我向你道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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