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大山提亲失败的消息,像是长了脚的野草,短短两天就爬满了红星大队的每一个角落。
他把“提亲”说成“扒皮”的惊天壮举,更是成了社员们在田间地头、饭桌炕头最津津乐道的笑料。
笑声像无形的巴掌,一记一记抽在李大山的脸上。
这几天,这个一米九的壮汉彻底蔫了。他不再去打理自家的自留地,也不再去山里寻摸猎物,整个人像一棵被霜打蔫了的向日葵,耷拉着脑袋,成天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。
他目光空洞地望着通往邻村的那条土路,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,手里的树枝在干燥的黄土地上,画出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、代表着诅咒的圆圈。
他觉得自己这辈子,彻底完了。
林凡找到他的时候,他正对着地上一个新鲜的圈圈,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:“俺就是个笨熊……俺就是个废物……”
“为了一张熊皮,就准备在这儿蹲到长蘑菇?”
一个带笑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。
李大山身子一僵,缓缓抬头,看到林凡那张带着几分揶揄的脸,他更加无地自容,把头埋得更深,声音从胸腔里挤出来,闷得像隔了一堵墙。
“俺就是个没脑子的笨熊……”
林凡在他身边那块被磨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,递过去一个粗粮饼子。
“我早说过,光靠一身蛮力,解决不了所有问题。有时候,得用这里。”林凡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。
“俺……俺没脑子……”李大山瓮声瓮气地重复着,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挫败和绝望。
“你没脑子,我有啊!”林凡用力拍了拍他宽厚得像堵墙的肩膀,那结实的肌肉震得他手掌都有些发麻。
他话锋一转,问道:“我问你,那个叫兰子的姑娘,人到底怎么样?”
提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,李大山死灰般的眼睛里,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。
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声音小了许多:“她……她不叫兰子,叫小芹。人好,心也善,俺见过她给要饭的娃分吃的……就是……就是命苦,总被邻村一个叫‘钱瘸子’的无赖欺负。”
钱瘸子?
林凡的嘴角,勾起了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这事儿,有门儿了。
他凑到李大山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像魔鬼在低语。
“大山,想不想当一回英雄?”
在林凡的授意下,李大山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奇妙的改变。
他不再去小芹家门口傻站着,像个门神一样惹人白眼。而是每天天不亮就扛着那把磨得锃亮的斧头,跑到小芹家附近那片无主的山坡上。
他也不搭话。
就是干活。
干完就走。
“吭!吭!吭!”
那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劈柴声,成了小芹家这几天最熟悉的背景音。小芹的父母从一开始的警惕,到后来的疑惑,再到最后的习以为常,完全搞不懂这个憨大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几天后的一个下午,日头西斜,炊烟袅袅。
林凡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,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用油纸包着的硬糖,塞给了邻村一个时常跑来这边玩的半大孩子。
“去,告诉你钱瘸子哥,就说红星大队的李大山今天没来,小芹一个人在家喂鸡呢。”
那孩子得了糖,喜笑颜开,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。
果不其然,那钱瘸子贼心不死。他本就对小芹觊觎已久,之前被李大山搅了两次好事,正憋着一肚子火。一听到这个消息,那点邪火“腾”地一下就窜了上来。
没过多久,一个身影就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小芹家的院子外。
他探头探脑地往里瞅了瞅,没看到那个煞神般的身影,胆子顿时大了三分。
“吱呀——”
钱瘸子嬉皮笑脸地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头院门。
“小芹妹子,在家忙着呐?哥来看看你!”
小芹正在院子里撒着玉米粒喂鸡,听到这个黏腻的声音,浑身一哆嗦。
她手里的鸡食盆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玉米粒洒了一地。她下意识地后退,后背撞在了冰凉的墙上,声音都在发颤:“你……你来干啥!快走!”
“哎呦,妹子这么见外干嘛。”
钱瘸子搓着手,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,一步步逼近。
“哥这不是想你了嘛!”
他说着,那只脏兮兮的手,就径直朝着小芹纤细的手腕抓了过去。
小芹吓得闭上了眼睛,绝望瞬间淹没了她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一声炸雷般的怒吼,从不远处的山坡上传来,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。
“放开她!”
那个声音,粗犷,原始,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暴怒。
钱瘸子抓向小芹的手僵在了半空,他惊恐地回头。
只见一道黑塔般的身影,卷着一股山风,从坡上直冲而下。那人手里倒提着一把劈柴的斧头,斧刃在夕阳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。
是李大山!
他虽然憨厚,但一米九的身高,加上那一身在劳作中锻炼出的、坟包似的腱子肉,此刻被怒火催动,整个人爆发出的气势,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胆战。
钱瘸子这种常年欺软怕硬的货色,哪里见过这种要拼命的阵仗,两条腿肚子当场就软了,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裤管里渗了出来。
他还没来得及求饶,李大山已经冲到跟前。
一只蒲扇般的大手,铁钳似的揪住了他的衣领,将他瘦小的身子直接提离了地面。
钱瘸子只觉得天旋地转,整个人都在半空中打晃。
“啪!啪!”
两记响亮到极点的耳光,结结实实地抽在了他的脸上。力道之大,让他眼冒金星,两颗后槽牙直接混着血沫飞了出去。
“滚!”
李大山怒目圆睁,胸膛剧烈起伏,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兽。
“再敢来骚扰小芹,我打断你的狗腿!”
他手臂一甩,钱瘸子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扔了出去,在地上滚了好几圈。
钱瘸子屁滚尿流,连滚带爬,甚至顾不上去捡自己被打掉的牙,哭爹喊娘地消失在了村口。
院子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小芹靠着墙,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出头、如山一般可靠的身影,一颗心“怦怦、怦怦”地狂跳起来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她这才真正看清,这个每天在附近默默干活的憨厚男人,身上那股沉默的力量,原来是这么的有安全感。
李大山也紧张得不行,手心里全是汗,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。
但他强行记着林凡提前教好的台词,挠了挠后脑勺,努力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,对着小芹说:
“你……你没事吧?”
“以后他再敢来,你就喊我。”
说完,他不敢再看小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,一把扛起掉在地上的斧头,红着一张脸,迈开大步,近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。
这出由林凡精心策划、恰到好处的“英雄救美”,让李大山憨厚又可靠的形象,在小芹的心中被无限放大,牢牢地刻了进去。
两人的婚事,出现了重大的转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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