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油发动机的轰鸣是这片雪原上唯一的心跳，沉闷而固执。
但它不是唯一的声音。
村外，黑暗的旷野深处，传来阵阵低沉的、压抑的喉音。那不是风声，而是饥饿的野兽在积蓄着下一次扑击的耐心。
狼群没有走。
它们只是退到了拖拉机灯光无法穿透的暗影里。雪地上，一点点幽绿的光芒时隐时现，每一次闪烁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对血肉的渴望。
它们在等。
等着这头钢铁怪兽的怒吼停歇，等着那唯一的灯光熄灭。
林凡坐在冰冷的驾驶座上，手掌紧紧攥着方向盘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拖拉机驾驶室的玻璃上，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霜。
他能感觉到脚下油箱里柴油的存量正在一点点减少。
这台东方红28，是村里唯一的守护神，但它的神力，正在被时间无情地吞噬。
这么对峙下去，是死路一条。
被动，就意味着把命运交给油箱的刻度，交给狼群的耐心。
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不。
绝不。
与其坐以待毙，不如主动求死！不，是求生！
一个念头，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，在他的脑海里炸开，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。
他猛地推开车门，寒风裹挟着雪沫子灌了进来，让他精神为之一振。
“孙队长！”
他的吼声穿透了发动机的轰鸣，清晰地传到了不远处正组织民兵警戒的孙振华耳中。
孙振华端着一支上了膛的半自动步枪，快步跑了过来，脸上满是凝重。
“林凡，怎么了？是不是要没油了？”
“油还能撑一阵。”
林凡跳下车，稳稳地落在雪地里，他的目光越过孙振华的肩膀，直刺向黑暗中那些闪烁的绿光。
“我们不能再等了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力。
“必须把它们彻底打怕，打疼！打到它们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就尿裤子！”
孙振华愣住了，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年轻人，一时间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。
“怎么打？就靠这铁家伙硬撞？狼群散开了我们根本追不上，油耗光了就全完了！”
“没错！”
林凡的声音斩钉截铁，没有丝毫动摇。
他抬起头，那双在寒夜里依旧清亮的眸子，此刻燃起了一团火焰。那不是愤怒，也不是恐惧，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和绝对的自信。
“不光要用它。”
他一字一顿，每一个字都砸在孙振华的心上。
“我们要把它，变成一辆真正的战车！”
在林凡的命令下，整个红星大队沉寂的夜晚被彻底打破了。
孙振华最初的迟疑，在看到林凡那双眼睛后，便烟消云散。他选择了无条件地相信这个屡次创造奇迹的年轻人。
“所有人都动起来！听林凡同志指挥！”
他嘶哑的吼声传遍了整个村子。
一扇扇门被打开，一个个畏缩在屋里的村民探出了脑袋。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但在队长的命令和对林凡近乎盲目的信任下，他们还是行动了起来。
“李婶！把你家那口最大的铜盆拿出来！”
“王大哥！家里的铁锅、铁桶，所有能敲响的家伙，全都搬出来！”
“绑在拖拉机的车斗里！用铁丝，用麻绳，用你们能找到的一切东西，给我绑死了！”
林凡的指挥声在寒夜中回荡，清晰而有力。
村民们半信半疑，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。他们不知道林凡要做什么，但他们知道，跟着林凡干，总没错。
“叮叮当当！”
“哐啷！”
寂静的村庄瞬间变成了一个露天的铁匠铺。冰冷的金属撞击声，在黑夜里传出很远。
几十口大小不一、形状各异的锅碗瓢盆，被村民们用最原始、最粗暴的方式，层层叠叠地固定在了拖拉机的车斗护栏上。那样子，像是一头钢铁巨兽长出了一身奇形怪状、凹凸不平的金属鳞甲。
“还不够！”
林凡的目光扫过车头，那里是拖拉机最脆弱的地方。
“队里那几块废铁皮！还有打地基剩下最厚的那几块木板！都给我抬到车头来！”
几个壮劳力立刻行动，将几块厚重的榆木板和锈迹斑斑的铁皮抬了过来。
林凡亲自上阵，接过铁丝和锤子，指挥着众人将木板和铁皮死死地捆绑在车头前方。他特意将最厚的一块木板斜着固定，形成了一个简陋、粗糙，却又透着一股子狰狞味道的“撞角”。
不到半个小时。
在所有村民的注视下，一台充满了后现代废土风格，融合了工业力量与农业智慧的“噪音战车”，正式改装完毕。
它静静地停在那里，车斗上挂满了锅碗瓢盆，车头顶着狰狞的撞角，在拖拉机昏黄的灯光下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、疯狂的美感。
“所有人都回屋！关好门窗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！”
林凡向目瞪口呆的村民们下达了最后的指令。
他转身，毫不犹豫地再次跃上那冰冷的驾驶座。
这一次，他的心境已截然不同。
他拧动钥匙。
“嗡——轰——”
发动机的轰鸣声因为车头加装的“装甲”而变得更加沉闷，却也更加充满了力量感，仿佛一头被唤醒的远古巨兽在低吼。
他挂上档，左手死死握住方向盘，右手则抓住了旁边一根不起眼的麻绳。
那根麻绳的另一头，连接着车斗里一个特意放置的大铁皮桶。
林凡的目光穿透风挡玻璃，锁定了远方黑暗中那片蠢蠢欲动的幽绿。
他的嘴角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下一秒，他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！
同时，右手奋力一拉！
“咣——！”
一声巨响，像是天神擂响了战鼓！
紧接着，是末日般的交响！
“哐啷啷！叮叮当当！咣！咣！咣！”
挂在车斗上的几十口铁锅、铜盆、铁皮桶，在拖拉机剧烈的颠簸下，开始了一场毫无章法、野蛮狂暴的自由撞击！
那声音根本不能称之为声音。
它是一堵墙。
一堵由纯粹的、尖锐的、足以撕裂耳膜的金属噪音构成的音墙，朝着寂静的雪夜，朝着潜伏的狼群，疯狂地碾压过去！
这声音比过年时上百挂鞭炮同时点燃还要响亮。
比最混乱的庙会敲锣打鼓还要刺耳。
它没有任何节奏，没有任何旋律，只有最纯粹、最野蛮的破坏力！
拖拉机，不，这头发疯的钢铁噪音巨兽，就这么咆哮着、嘶吼着、尖叫着，以一往无前的姿态，主动冲出了村庄的庇护，一头扎进了无边的黑暗！
狼群彻底懵了。
它们的智慧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。
它们见过火，见过人，甚至见过这头会发光会吼叫的铁疙瘩。
可它们从未见过，也从未听过如此恐怖的阵仗。
那巨大的、毫无规律的、穿透灵魂的噪音，让它们引以为傲的听觉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。大脑一片空白，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。
冲锋？包围？
所有的阵型、所有的狡猾，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齑粉。
面对着那头咆哮冲锋的噪音怪兽，狼群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。
“嗷呜——”
凄厉的、惊恐的哀嚎声取代了之前贪婪的低吼。一头头矫健的野狼夹紧了尾巴，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，转身就跑。它们哪里还有半点草原猎食者的凶狠，只恨爹娘为什么少生了两条腿。
那头体型硕大的头狼试图发出嚎叫，稳住彻底溃散的阵脚。
但它的叫声刚一出口，就被那排山倒海的金属噪音彻底淹没。它也被这前所未见的恐怖景象吓破了胆，那狰狞的撞角和刺耳的噪音，是它基因里从未记载过的天敌！
它第一个掉头，屁滚尿流地逃向深山。
头狼一跑，剩余的野狼更是作鸟兽散，争先恐后，仓皇地消失在茫茫的雪林之中，再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。
看着那些绿色的光点彻底消失在夜色里，林凡才缓缓松开了踩着油门的脚，将这头功勋卓著的“战车”停了下来。
他关闭了那根制造噪音的绳索。
世界，在一瞬间恢复了宁静。
只有发动机还在沉稳地轰鸣。
夜，终于真正地安静了下来。
也就在这时，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，在脑海中响起。
【叮！在“村庄保卫战”中签到！达成“钢铁守护者”成就，获得“体能强化（初级）”！】
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，瞬间从心脏涌出，传遍了四肢百骸。连日来积累的疲惫、驾驶拖拉机带来的腰酸背痛，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。他感觉自己的肌肉、骨骼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，仿佛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。
林凡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，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感。
他知道，从今晚起，红星大队，彻底安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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