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影西斜，激战已然过了一个半时辰。两人真气也是几近枯竭，双腿直打颤，却仍然不肯喊停。苏丛新的眼前发黑，掌力渐散；凤灵犀的软剑颤抖，剑鸣低哑。最后一次气浪拍来——“轰！”两人同时被震飞，却在半空强行扭转身体，肩胛再次相撞，十指紧扣，以合力硬生生刹住了退势，“扑通”跪地，却强行没有分开。凤栖梧抬手，漫天气劲戛然而止，如海啸忽退，万籁俱寂。他俯视跪地的两个弟子——衣袍破碎，汗如雨下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，却依旧十指交扣，肩背相抵，像是两柄不肯折断的剑。
威严的脸上，也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欣慰笑意：“很好，半日未离半步，攻防同步，心意相通。”“第二关，过。”得到了首肯，两人同时松了口气，膝盖一软，双双坐倒在地。凤灵犀虽然气喘吁吁，仍然扭头冲着苏丛新笑：“喂……还能动吗？”苏丛新抬起了颤抖的手，与她的十指再次相扣：“只要有你在，就能。”凤栖梧转过身，负手走向石台尽头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是一条通往未来的路。
他并没有回头，只是抬手轻轻一挥——“回去调息吧，明日辰时，进行最后一关。”石台边，老梅树簌簌落下花瓣，落在了两人交叠的指尖上，像是一场无声的贺礼，为了他们同心协力，盖上了春天的印章。
子时，栖凤谷的后山「听松阁」中。细雨敲窗，一盏青灯，两壶梨花酿。凤栖梧独坐案前，把盏不语，目光落在了雨幕里忽明忽暗的松明火把上。凤落羽提壶而入，衣襟沾露，懒洋洋地倚着窗：“师兄，三问也过了，两关也过了，你还在愁什么？”
酒液倒入了杯中，清响如泉。凤栖梧轻叹：“旧规如铁，情理却似火。火若控不住，铁也是会熔化的。”凤落羽摇扇轻笑：“少年情怀总是诗，你我也曾少年过。当年是谁在山巅对月长啸——‘若为情义故，江山皆可抛’？”被揭了旧账，凤栖梧脸上微哂，终是举杯一饮而尽：“情理皆合……由他们罢。”雨声渐密，两人追忆着往昔——昔年凤鸣宗鼎盛，师兄弟亦曾并肩快意于江湖；后因宗门剧变，凤栖梧一夜白头，凤落羽封琴远游。如今弟子要重走一遍他们的老路，他们既感欣慰，又惧往事重演。“孩子们的路，就让孩子们去闯吧。”凤落羽举杯相碰，“我们只须在崖边护好最后一道护栏就行。”
次日卯时，薄雾未散。苏丛新、凤灵犀被召至了「观云小筑」正堂。堂内无琴无剑，只是一方竹案，三只蒲团。凤栖梧端坐于主位，凤落羽倚着窗摇着扇，晨光照在了两人肩头上，温暖得近乎温柔的抚摸。没有多余的寒暄。凤栖梧抬起手，示意二人坐下。他目光扫过了弟子交扣的指尖，缓缓的开口：“三问三关，你们已答得够好了。今日，我便允了这门情缘。”
只短短一句，便如春风破冰。凤灵犀猛地抬起头，眼眶瞬间发热。苏丛新紧紧握住她的手，俯首便要叩首——“且慢。”凤栖梧抬起掌，真气虽柔和却坚定地托住了两人，“约法三章，我先说在前头：①不可荒废修行——情浓时，亦须剑不离手；②不可私传绝学外泄——凤鸣心法，只许宗内相承；③若因情生乱，致使宗门内耗——二人同逐，永不再为本宗弟子。”每说出一句，他的指尖便轻轻的叩响竹案一声，声音不高，却似洪钟大吕，震在两人心湖上。
没有犹豫。苏丛新与凤灵犀同时俯下身，额头抵住地，发出了脆声三响。“弟子遵命！”凤栖梧收起手，任由他们将大礼完成，唇角终于微微地扬起。礼毕，凤落羽摇着扇走来，将两枚小小玉牌塞进弟子掌心。牌面刻着「同心」二字，背面是凤鸣羽纹。“这是师兄和我连夜刻的，”他笑得潇洒，“日后行走江湖，见牌如见宗门——别给咱们凤鸣丢脸。”凤栖梧则抬起手，分别按在了两人肩头，真气探入，瞬息游走于了整个经脉。“根基扎实，并未被情火灼伤，很好。”他难得地柔和了嗓音，“去吧，三日后办订亲宴，该请的宾客，自己写名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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