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像被揉碎的橘子皮。透过办事处积灰的玻璃窗斜斜落在办公桌上，在文件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文件堆得快没过电脑屏幕，Excel表格在冷白的光里泛着刺眼的亮，看得人眼睛发疼。朱砂墨盒就摆在键盘旁边，墨汁被风吹得晃了晃，溅在“功德统计”列的单元格里，晕开一小团暗红，像极了王萌此刻纠结的心情——既想指出报表问题，又怕得罪活了三千年的老仙。
入职第十天。她终于从“连复印机都不敢碰”的菜鸟，熬到了能帮李建国处理周功德报表的“半个熟手”。可谁能想到，活了三千年的老仙，居然能把Excel用得比刚毕业的实习生还烂，简单的求和公式都能输错，单元格格式更是乱得像堆没整理的符纸。
“仙长，财神庙这周的香火钱是十万，您这表格里怎么填的一千？”王萌指着屏幕上跳红的单元格，指尖不小心蹭到了溅在键盘上的朱砂，留下一道淡红的印子，像在键盘上画了道迷你符咒。
李建国叼着根快燃尽的烟。烟蒂都快烫到手指了还没察觉，烟灰簌簌落在键盘缝里。他粗糙的手指在键盘上乱戳，回车键被按得“砰砰”响，声音沉闷又急躁，屏幕上的数字却越改越乱，原本的1000居然变成了100。
“肯定是这电脑坏了！”他把烟屁股摁在满是茶渍的烟灰缸里，火星子溅起来，差点烧到旁边的符纸，“我上次算月老殿功德时，它还把‘一万’变成‘十万’呢！灵脉波动干扰数据，你懂不懂？”
王萌皱了皱眉。她当然懂灵脉波动——上次在地铁二号线，5G基站干扰灵脉，连肖瑶的魂体都差点被冲散，当时可惊险了。可眼前这情况，怎么看都不像是灵脉的问题。屏幕上“1000”后面的单位明明白白写着“功德”，备注栏里还藏着个半透明的“奶茶”图标，这总不能是灵脉画上去的吧？
“肖瑶，你看这备注栏……”王萌在心里小声喊，生怕被李建国听见。
肖瑶的声音立刻在脑海里炸响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：“老油条还想混功德！我当差那会儿，就见过他把天庭发的俸禄偷偷换成奶茶券！上次他说帮老君修炼丹炉，结果躲在茶水间刷天庭吐槽群，我都看见啦！”
这话刚落。李建国像是听见了似的，突然伸手去合电脑，动作快得像要掩盖什么。屏幕合上的瞬间，王萌清清楚楚看见，那行“1000功德”旁边，飘起了几缕淡金色的光点——这是功德数据异常的征兆，上次张扒皮改报表时，她也见过同样的光点。
“仙长，要不我试试用‘数据显形术’？”王萌按住了李建国的手，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，那是活了三千年才有的粗糙质感，摸起来有点硌手，“系统说这技能能显露出隐藏的数据，说不定能找到问题在哪。”
李建国的眼神明显慌了一下。他下意识地把烟灰缸往电脑旁边挪了挪，挡住了屏幕的一角，动作透着心虚：“不用不用！”他摆着手，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半度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“这点小事，我自己能搞定，不用麻烦你……”
“麻烦什么呀！”肖瑶在脑海里催促，声音里满是兴奋，“让他见识见识系统的厉害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混功德！上次他扣土地公功德买烟，这次又挪用香火钱买奶茶，再不治治他，天庭的功德都要被他喝光了！”
王萌没再犹豫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双手在键盘上轻轻一按，指尖的朱砂还没干，在键盘上留下淡淡的红印。她念出了咒语：“数据显形，真伪自现！”
话音刚落。原本暗下去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，光芒刺眼。淡金色的光点从键盘缝里钻出来，在屏幕上绕着圈，像群调皮的萤火虫，最后落在了“财神庙香火钱”那一行。红光瞬间炸开，把“1000功德”照得格外刺眼，旁边还弹出一行小字：“实际数据100000功德，差额99000功德，疑似被挪用——检测到关联消费：XX奶茶店，三分糖多珍珠，300功德。”
更绝的是，系统居然还自动播放了一段录音。玉帝那带着直播滤镜的声音从电脑音箱里传出来，语气里满是无奈：“这笔300功德是买奶茶的！不算数！请重新录入！”吓得李建国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了，茶水洒在裤腿上，他都没察觉。
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。只有电脑音箱还在循环播放那段录音，玉帝的声音一遍遍地回荡。李建国的脸从脖子根红到了额头，像被朱砂染过似的，连耳朵尖都红透了。他慌忙去关音箱，结果手忙脚乱间，把桌上的朱砂墨盒碰倒了。墨汁洒在报表上，把“土地公俸禄”那一行染得通红，倒像是给这笔被挪用的功德，盖了个鲜红的戳，格外显眼。
“就……就买了几杯奶茶，想着走公账……”李建国挠着头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，手指还在不停地蹭着衣角。他偷瞄了王萌一眼，见她没生气，又补充道，“老仙我活了三千年，还没喝过人间的奶茶，就想尝尝鲜……听说三分糖多珍珠是招牌，就忍不住买了……”
王萌忍不住笑了。她抽出一张纸巾，小心翼翼地擦掉键盘上的朱砂，动作很轻，怕刮花键盘；又把染了墨的报表挪到一边，墨香混着淡淡的茶香飘过来，还挺好闻。
“下次要喝，我请您。”她把一杯刚泡好的热茶推到李建国面前，茶叶在水里舒展着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，“但别再混功德了，系统会抓包的。您看，这录音要是被玉帝听见，说不定又要扣您的俸禄，到时候连买烟的钱都没了。”
李建国接过茶杯。手指在杯壁上蹭来蹭去，杯壁的温热让他稍微放松了些。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他小声嘟囔着，开始老老实实地修改报表。键盘敲击声重新响起，这次没有了之前的慌乱，反而多了几分心虚的小心翼翼，每敲一个数字，都要反复核对好几遍。
肖瑶在脑海里哼了一声，语气里满是得意：“算他识相！下次再让我发现他混功德，我就把他在茶水间刷吐槽群的事，发到天庭内部群里去！让玉帝看看他的老仙是怎么摸鱼的！”
王萌没接话。只是看着李建国认真修改报表的样子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。活了三千年的老仙，居然会为了一杯奶茶，在报表上耍小聪明，像极了现实里那些为了点蝇头小利，就想在考勤表上做手脚的同事。其实吧，她还挺理解李建国的，毕竟人间的奶茶确实好喝，连自己都忍不住经常点。
就在这时，打印机突然发出“咔嗒”一声响。这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，吓得李建国手一抖，差点把刚改好的数字又删了，他赶紧按住键盘，眼神里满是紧张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王萌起身走到打印机旁。这台打印机是天庭特供的，据说用的是灵脉驱动，听起来特别高级，可自从她入职以来，这机器就没少出幺蛾子——上次打印“清洁符”，结果吐出了一张“招猫符”，引来半条街的流浪猫堵在办事处门口要吃的，猫粮都花了她不少私人功德；前几天帮李建国打印“镇宅符”，又把“镇宅”两个字印反了，差点让土地公以为是“宅镇”，闹了个大笑话，还被玉帝在群里点名批评。
她弯腰查看。发现打印机的出纸口，正慢慢吐出一张画着半截符咒的纸。符咒的颜色是淡红色的，边缘还沾着点奶茶渍，看起来像是用喝剩的奶茶画的，甜香隐约飘过来。更奇怪的是，这符咒她从来没见过——既不是“清洁符”，也不是“镇宅符”，反而有点像……外卖单？上面还隐约能看到“珍珠”“三分糖”的字样。
“肖瑶，你认识这符咒吗？”王萌把纸拿起来，对着光看了看。符咒上的纹路歪歪扭扭的，像是小孩子画的涂鸦，可仔细一看，又能隐约看出“外卖”两个字的轮廓，墨色还不均匀。
肖瑶的声音带着疑惑，还有点不确定：“没见过。但这符咒上有奶茶的气息，说不定又是哪个仙人偷偷用奶茶画符，结果把打印机搞出问题了。上次老君用蜂蜜画符，把打印机堵了三天，还是陆三金来修好的。”
李建国也凑了过来。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，老花镜滑到鼻尖，差点掉下来，突然一拍大腿，声音都大了些：“这好像是‘外卖到符’！我听老君说过，这符咒能召唤外卖，不过得用特定的奶茶做引子，不然容易出乌龙。上次老君用这符咒，引来十家奶茶店的小哥，堵得天庭门口水泄不通，玉帝还直播吐槽来着！”
“外卖到符？”王萌愣住了。她想起上次在苏州河，肖瑶让她把符咒贴在共享单车筐里，引来了七彩锦鲤，帮了大忙；这次打印机吐出“外卖到符”，该不会引来全城的外卖小哥吧？到时候办事处门口堵满小哥，别说处理功德报表了，连门都出不去。
她正想着。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，“吱呀”一声打破了安静。一个穿着橙色外卖服的小哥拎着外卖箱站在门口，箱子上还印着奶茶的logo，手里举着一张订单，大声喊：“请问是王萌女士吗？您订的三分糖多珍珠奶茶到了！”
王萌彻底懵了。她明明没订奶茶，怎么会有外卖小哥找上门？而且，这小哥手里的订单，居然跟打印机吐出来的那张符咒，有着一模一样的奶茶渍，连位置都没差多少！
李建国在旁边小声嘀咕，声音里满是无奈：“完了完了，肯定是这‘外卖到符’生效了。上次老君用这符咒，引来十家奶茶店的小哥，堵得天庭门口水泄不通，最后还是玉帝亲自发红包才把人打发走……”
王萌看着门口的外卖小哥。又看了看手里的符咒，突然觉得头有点疼，太阳穴突突地跳。她入职才十天，已经经历了“招猫符”“反字镇宅符”，现在又来个“外卖到符”，这天庭办事处的日子，怎么比在人间当社畜还离谱？每天不是处理报表，就是应付符咒出的乌龙，功德没赚多少，麻烦倒不少。
更让她好奇的是，这符咒到底是谁画的？为什么会出现在打印机里？还有，这杯三分糖多珍珠的奶茶，真的是给自己的吗？她平时确实喜欢点这个口味，可没跟任何人说过，连肖瑶都是偶然才知道的。
她低头看了看符咒上的奶茶渍。又想起上次在修表铺，陆三金递给自己的那杯奶茶——也是三分糖多珍珠，杯套上还印着修表铺的齿轮图案，甜香跟这符咒上的一模一样。当时陆三金还说“灵脉冷，趁热喝”，语气特别温柔。
难道……这杯奶茶，跟陆三金有关？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的口味？又为什么会用“外卖到符”送奶茶？王萌握着符咒，指尖传来淡淡的奶茶甜香，心里满是疑问，像被符咒上的纹路缠成了一团乱麻。你说，这杯奶茶真的是陆三金送的吗？他送奶茶，又有什么用意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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