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砸在黄浦江防汛墙上，噼里啪啦的，比医院ICU缴费窗口递出来的单子还让人心慌。我攥着手机的手早被汗浸透了，屏幕里主治医生的短信亮着——“明早8点前凑不齐3万，呼吸机就得停”，那行字在雨夜里晃啊晃，像根针似的扎得我眼睛疼。身前的刀疤脸把黑伞压得快贴到我脸上，伞沿下的钢刀戳进路边积水里，“哐当”一声，溅起的水花打在我牛仔裤上，凉得钻骨头缝。
“王萌，别在这儿耗着。”刀疤脸的声音裹着江风，吹得我耳朵发麻，“张主任说了，你签了这份顶罪协议，你妈那3万医药费他立马打过去。要是不签——”他抬脚踹了下防汛墙，砖缝里的雨水震出来，溅在我手里的证据纸上，“你就等着明天去停尸房接人吧。”
我低头看那张“动迁款篡改记录”，纸角被我攥得卷了边，指尖被割破的地方还在渗血，血珠滴在“张扒皮挪用20万”那行字上，晕开一小片暗红。这是昨天我在街道办加班，趁张扒皮去开会偷偷翻到的——那些钱里，有李奶奶的养老钱，有小王哥的婚房首付，都是拆迁户的命根子。可现在，握着真相的我，连自己妈的救命钱都凑不出来。
“张扒皮做的缺德事，凭什么让我顶罪？”我声音发颤，却把证据纸往身后藏了藏，“那些拆迁户等着这笔钱活命呢，你们就不怕遭报应？”
“报应？”刀疤脸嗤笑一声，举起钢刀，刀身映着江对面的霓虹，晃得我睁不开眼，“你妈现在在ICU里插着管子，报应能帮她续命吗？你一个月拿3800块工资，不吃不喝攒半年都不够3万，张主任肯帮你，是给你脸了！”
手机又震了一下，是医院的催款提醒，锁屏界面的时间跳成了21:47——距离停药，只剩不到12小时。我盯着屏幕上母亲的照片，她去年端午节还笑着给我包肉粽，说“萌萌爱吃带蛋黄的”，现在却躺在病床上，连呼吸都要靠机器推着。
绝望像江水一样漫上来，我往后退了一步，脚后跟磕在防汛墙的台阶上，冰凉的江水瞬间没过脚踝，冻得我一哆嗦。刀疤脸往前逼了两步，钢刀离我胸口只有半米远：“再退一步你就掉江里了，想清楚——是当逞英雄的傻子，还是救妈的孝子。”
我闭了闭眼，眼泪混着雨水砸在江面上。原来成年人的世界根本没有“选择”，只有“不得不”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刚要伸手去接协议，脚下突然一滑——整个人往后倒去，手里的证据纸和手机一起，跟着我跌进了黄浦江的浊浪里。
江水裹上来的瞬间，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完了，我还没给妈妈擦过脸呢。冰冷的水灌进鼻子和嘴里，窒息感比刀疤脸的刀还吓人，我拼命扑腾着想往上浮，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水里凝住了——不是水草，是暖乎乎的金光。
那些光在我眼前聚成一行行字，像公司群里老板突然发的加班通知，刺眼又不讲理：“乙方王萌，自愿接受《天庭劳务派遣合同》，绑定天庭996福报系统，以阳寿抵扣初期功德，是否同意？”
“同意个鬼啊！”
一个暴躁的女声突然在我脑子里炸响，我吓得差点呛水。紧接着，一个半透明的虚影在我眼前晃了晃，虚影上还挂着几根水草，穿古装却叉着腰，活像我那被老板骂急了的部门主管：“你是不是傻啊？跳江就能解决问题了？我当年签这破系统的时候，加载慢得能让人睡着，现在倒好，还得陪你一起泡在江里！”
我懵了，在水里扑腾着：“你是谁啊？我都快淹死了，你还骂我？”
“我是肖瑶，前天庭文书！”虚影翻了个白眼，伸手虚点了下那些金色文字，“就因为我骂这系统‘扣阳寿跟扣KPI似的’，玉帝直接把我贬到人间喝了三百年西北风，现在倒好，还得跟着你遭罪！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，一个冷飕飕的电子声突然插进来，跟公司楼下的打卡机一模一样：“叮～检测到乙方意识清醒，天庭996福报系统正式绑定中……温馨提示：已识别宿主‘容易手抖’属性，签合同时别把‘同意’写成‘同忌’，不然会让反派倒大霉哦。”
“看见没？连系统都知道你手抖！”肖瑶在我脑子里跳脚，“我当年就因为多写了一横，把‘阳寿’写成‘阴寿’，直接被派去地府给阎王爷做报表，天天算鬼差的考勤，烦都烦死了！”
我这才反应过来——我没淹死，反而撞进了个莫名其妙的“仙界打工群”？我挣扎着想往水面游，那些金色文字却像办公室里永远改不完的PPT，缠得我动不了。
“刀疤脸还在上面呢！我妈还在ICU等着钱！”我急得眼泪又掉下来，“这什么破系统？我不要签！我要上去救我妈！”
“救你妈？”肖瑶的声音软了点，却带着股无奈，“你上去试试？刀疤脸的刀能直接捅穿你，你妈明天照样停药。这系统是坑，但至少能让你活着——活着，才有机会给你妈送粥，不是吗？”
电子声又响了，这次像老板催业绩似的：“叮～检测到宿主亲属危急情况，触发‘阳寿借贷’通道：可预支3天阳寿，兑换3万人间货币，日息0.5%，逾期未还，自动扣除双倍阳寿。是否确认借贷？”
日息0.5%？这不就是张扒皮平时放的高利贷吗？只不过换了个“天庭”的名头。我攥紧拳头，指甲掐进掌心，可一想到妈妈在病床上的样子，又泄了气。人间欠着医药费，天庭欠着阳寿，原来不管在哪个世界，社畜都得靠“预支命”活着。
“签啊！先签了救命！”肖瑶在我脑子里吼，“逾期了咱们再想办法，总比现在死了强！”
我深吸一口气，在心里默念“同意”。金色文字瞬间裹住我，不像江水那么冰，倒像办公室里刚开的空调暖风，裹得人有点闷。紧接着，一个凉丝丝的U盘落在我手里，上面刻着“判官笔”三个字，电子声提示：“新手礼包【判官笔U盘】已解锁，里面有基础符咒模板，用PPT、Excel都能调出来用。”
“用PPT画符？”我愣住了，手指摸了摸U盘上的刻字，有点痒，“这系统是专门给我们这种天天做报表的人设计的？”
“不然你以为？”肖瑶翻了个白眼，“玉帝现在直播讲道都要冲KPI，刷十个火箭才教隐身术，仙界早就卷成麻花了！快，刀疤脸要下来捞你了，赶紧学个隐身符躲躲！”
我这才听见水面上传来刀疤脸的吼声：“她没沉！下去两个人捞！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！”
我慌得手都抖了，攥着U盘按肖瑶说的，在心里默念“隐身符”。可越紧张越出错，舌头打了结，把“符”念成了“输”：“隐、隐身输！”
下一秒，我感觉左胳膊一凉——低头一看，我的左胳膊居然不见了！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子在水里飘着，右手还攥着U盘和证据纸，显眼得要命。
“我的天！你是结巴还是记不住词啊？”肖瑶在我脑子里拍额头，“是‘符咒’的‘符’！不是‘输赢’的‘输’！你这一错，只隐了半条胳膊，跟没隐有区别！”
水面上，刀疤脸的手下拿着手电筒往下照，光柱扫过我空荡荡的袖子，那人突然尖叫起来：“脸哥！水里有怪物！只有半条胳膊！是不是水鬼啊？我姥姥说水鬼专抓背锅的人！”
刀疤脸骂了句“你慌个屁”，自己拿过手电筒往下照。当光柱落在我飘着的袖子上时，他的脸“唰”地白了，手里的手电筒“哐当”一声掉进水里：“邪、邪门！撤！先撤！”
我看见其他打手也慌了，有人往后退的时候摔了捞尸网，还有人嘴里念叨着“别找我们别找我们”，跟着刀疤脸跑远了。我松了口气，瘫在水里，只剩半条胳膊的身体还在发抖。肖瑶在我脑子里叹了口气：“算你运气好，这刀疤脸是个怂货，怕鬼。不然你这半吊子隐身术，根本没用。”
我握着U盘，感觉手里的证据纸都软了。刚想往水面游，电子声又响了，这次带着红色的警告，像公司里的“紧急加班通知”：“叮～雷部误判‘厉鬼附身’，检测到宿主半隐身状态，判定为高危灵体，20分钟后天雷劈落！强制任务：1小时内净化苏州河段，符咒能量=手机剩余电量（18%）。任务失败，扣除7天阳寿，抵消借贷日息。”
“什么玩意儿？！”我差点呛水，“刚躲过刀疤脸，又来天雷？还有18%的电量？这系统是想让我死两次吗？”
“别喊了！赶紧上岸！”肖瑶在我脑子里急得跳脚，“刀疤脸肯定会叫更多人来，你现在只有半条胳膊，被人看见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！先找个便利店充电，再想净化苏州河的事！”
我这才注意到，我的手机还在口袋里，屏幕亮着，18%的电量在闪烁，像在嘲笑我的狼狈。江风裹着雨丝吹在脸上，有点疼，我攥着判官笔U盘，踩着江水往岸边走——左胳膊还是空的，袖子晃来晃去，像挂着一块破布。
刚爬上岸，我就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，肖瑶突然喊：“躲起来！是刀疤脸叫的人！他们伪装成捞尸队，手里有网！”
我赶紧躲到防汛墙后面，透过墙缝往外看——三辆黑色面包车停在江边，下来十几个穿雨衣的人，手里拿着捞尸网，刀疤脸站在最前面，指着江面骂：“今天必须把她找出来！不然张主任饶不了我们！”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手里的U盘凉丝丝的，攥得太紧，指腹有点麻。18%的电量，20分钟后的天雷，还有一群要抓我的人，更别说妈妈还在ICU等着钱——我刚从人间的火坑里跳出来，又掉进了仙界的加班陷阱，这半条胳膊的隐身术，真的能撑过今晚吗？
系统又弹了条提示，红色的字体像催命符：“阳寿借贷日息已开始计算，当前剩余阳寿：25年3天。若1小时内未完成净化任务，自动扣除7天阳寿，剩余阳寿：24年322天。”
原来这所谓的“生机”，不过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。我盯着墙缝外的打手，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，像倒计时的钟。我的左胳膊还隐着，右手攥着证据纸和U盘，手心全是汗。下一秒，一个打手的脚踩在了我旁边的积水里，水花溅到了我的裤腿上——他会不会发现我？我该用这半吊子隐身术再赌一次，还是冒险跑出去找地方充电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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