塔希提堡垒的典狱长,肥硕的肚子几乎要撑破制服的铜扣,正用一块丝绸手帕不断擦拭着油光满面的额头,尽管深海监狱里终年阴冷。
“尊敬的各位大人,请看,这就是本堡垒最引以为傲的‘消遣’——”他谄媚地弯着腰,引领着一群衣着华丽、面带矜持好奇的男女贵族,走向监狱中央的巨大天井。
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简陋却血腥的角斗场。四周高墙上是层层加固的牢笼,里面关押着麻木或疯狂的囚犯,他们是免费的观众。下方则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,暗红色的污渍渗透进石缝,无法洗净。
贵族们被安排在视野最佳、且有海楼石栅栏保护的观礼台上。他们饶有兴致地俯视着下方的“兽栏”,如同观赏一场奇特的戏剧。
“今天为您们准备的,是‘寂静的野兽’对阵‘狂啸的屠夫’!”典狱长高声宣布,唾沫横飞,“让我们看看,是绝对的安静能扼杀咆哮,还是极致的暴力能撕碎沉默!”
牢门齿轮转动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一边,走出一个身材高大、肌肉虬结的壮汉。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,双手戴着特制的指虎——他是“狂啸的屠夫”,因酷爱在杀戮时发出狂笑而得名。他的恶魔果实能力似乎是某种音波强化,能让他的吼叫具有震慑心神的效果。
另一边,凌夜被粗暴地推了出来。
他依旧沉默,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,裸露的皮肤苍白得不见血色。他微微低着头,黑发遮住了部分眼睛,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。站在狂野的屠夫面前,他显得异常瘦弱和不起眼。
“哦?这就是那个‘寂静的野兽’?看起来不像能打的样子。”一位贵族小姐用扇子掩着嘴,轻声笑道。
“听说他上次无声无息地解决了一只‘清道夫’(狱卒对畸变体的暗称),有点邪门。”旁边一位年轻男爵接口道,语气里带着一丝猎奇的兴奋。
屠夫看到凌夜的模样,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,音浪甚至让看台上的贵族们感到微微不适,却又更加刺激。
“小虫子!我会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敲碎,听它们发出最动听的惨叫!”屠夫狂笑着,猛地冲向凌夜,巨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砸下,指虎上隐隐有音爆环绕。
凌夜没有硬接。
他只是极其轻微地侧身,动作简洁高效得像一道阴影。屠夫狂暴的攻击每次都堪堪擦着他的身体掠过,砸在地上,碎石飞溅,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。
“躲什么!懦夫!叫出来!恐惧地叫出来!”屠夫久攻不下,越发烦躁,咆哮声一浪高过一浪。
看台上的贵族们起初觉得无趣,但渐渐被这种“绝对安静”与“极致狂啸”的诡异对峙所吸引。
凌夜的眼神始终冰冷。他在观察,在计算。屠夫的每一次攻击,每一次咆哮,都在他的感知中清晰无比。他能“听”到对方声音里的能量流动,能“看”到那音波震动的轨迹。
太吵了。
这个念头如同毒蝎的尾针,在他心底越扎越深。
终于,在一次屠夫全力吼出最强音波,试图将凌夜彻底震晕的瞬间——
凌夜动了。
他没有后退,反而如同鬼魅般切入屠夫中门大开的怀抱。他的右手快如闪电,并非握拳,而是并指如刀,轻轻地点在了屠夫剧烈震动的喉结上。
表层同调·寂静之蛰——剥夺动能,剥夺声波。
“呃——!”
屠夫那足以震裂岩石的咆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,戛然而止。他庞大的身躯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,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,脸上还残留着狂吼的狰狞表情,眼睛却瞪得溜圆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。
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角斗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囚犯都屏住了呼吸。贵族们也愣住了,他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。
凌夜的手指没有离开。
他感受着指尖下那疯狂震动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声带,那澎湃却骤然停滞的动能。一种更深层的、冰冷的饥饿感从灵魂深处涌起。
那个低语再次响起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。
“更多……剥夺他……湮灭他……”
屠夫的眼珠开始充血,恐惧淹没了他。他想挣扎,但身体像被浇筑在水泥里,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少年。
凌夜的眼底,一丝冰冷的疯狂悄然蔓延。
深层同调·存在吞噬——启动。
不仅仅是声音和动能。屠夫感觉到更可怕的东西正在流失。他的力量,他的愤怒,甚至他的恐惧本身,都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漩涡抽走,流入对方那根冰冷的手指。
屠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,皮肤失去光泽,肌肉萎缩。他不再是一个狂暴的战士,正在变成一具……空洞的、被抽干的躯壳。
“发…发生了什么?”观礼台上,有贵族感到一丝不安。
“他…他在吸食屠夫?!”另一个贵族小姐脸色发白,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上。
典狱长也慌了,他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能力。“阻止他!快!守卫!”
然而,太晚了。
凌夜彻底沉浸在了这种“剥夺”与“湮灭”的快感中。复仇的毒焰与深渊的低语在他体内交织,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用以自控的堤坝。
屠夫最后一点生命气息被彻底抽干,变成了一具轻飘飘的、仿佛一碰就碎的干尸,软倒在地。
凌夜抬起头,目光第一次毫无遮掩地射向观礼台上的贵族们。
那双眼睛里,没有了之前的隐藏和冷漠,只剩下纯粹的、虚无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。
他缓缓举起了那只刚刚剥夺了一条生命的手。
深渊同调·失控爆发——永寂领域,扩张!
嗡——!
一种无法用耳朵听到,却能用灵魂感知的低沉嗡鸣以凌夜为中心,猛地扩散开来!
瞬间,以角斗场为中心,一个巨大的、扭曲光线的无形领域张开!
领域之内——
声音消失了。?贵族的惊叫、狱卒的怒吼、囚犯的骚动、甚至空气流动的声音,全部被绝对的死寂吞没。
光线黯淡了。?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吸走,一切色彩都变得灰败,世界像是罩上了一层磨砂玻璃。
动能衰减了。?冲下来的狱卒感觉像是冲进了粘稠的糖浆,动作变得无比迟缓沉重。射向凌夜的海楼石子弹,在进入领域的瞬间就失去了大部分动力,软绵绵地掉在地上。
贵族们终于感受到了最真切的恐惧。他们张大了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们想逃跑,却感觉身体沉重不堪。他们像是被扔进了一个正在缓缓抽干一切的真空罐子。
凌夜站在领域的中心,黑发无风自动,周身弥漫着肉眼可见的、扭曲空间的黑色气流。他像是从深渊走出的魔神。
他向前迈出一步。
脚下的岩石无声地化为齑粉,不是碎裂,而是湮灭。
他看向那坚固的海楼石栅栏。伸出手指,轻轻一点。
嗤——
那足以让能力者绝望的海楼石,接触到他指尖的黑色气流时,竟然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,无声无息地消融出了一个缺口!
“怪…怪物!!!”一个贵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,无声地嘶吼着,裤裆湿了一片。
凌夜走出了角斗场。
他所过之处,墙壁湮灭,牢笼消失,囚犯和狱卒一旦被那黑色气流触及,瞬间就会化为飞灰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。
他不是在越狱。
他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屠杀,一场彻底的湮灭。
塔希提堡垒,这座号称永不陷落的深海监狱,此刻正从内部被一种绝对的“无”所消化、分解。
巨大的礁石开始崩塌,结构开始瓦解。但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之中。
凌夜一步步走向堡垒之外。他的身后,是不断扩张的、吞噬一切的寂静黑暗。
当他终于踏出堡垒的大门,感受到外面世界微弱的光线和海风时,他身后的整座塔希提堡垒,已然从中部开始大面积崩塌、湮灭,化作一片弥漫的、缓缓沉降的灰色尘埃。
巨大的建筑无声地倾覆,沉入它自身制造的寂静坟墓。
凌夜没有回头。
他站在废墟的边缘,微微喘息着,周身的黑色气流缓缓收敛入体内。脑海中的低语渐渐平息,但那种冰冷的、掌控一切的强大感觉,却深深地烙印了下来。
他看了一眼远方模糊的海平线,那里代表着未知与自由。
然后,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苍白依旧,却蕴藏着毁灭性力量的手。
眼神复杂,冰冷,深处却燃烧着更加炽烈的毒焰。
他知道,这条路,一旦开始,就无法回头了。
他踏着无声的脚步,身影融入了远方的黑暗之中。
只留下一座被“寂静”彻底毁灭的监狱废墟,以及其中被埋葬的所有秘密、罪恶与喧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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