腐木林外的风裹着松脂味钻进林缺的破皮袄领子里，他蹲在篝火旁，将最后一层破布缠上那枚发烫的铃片。
怀里的小九缩成毛团，第五尾的银光只剩指甲盖大小，像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萤火。
他伸手摸了摸小狐狸冰凉的耳尖，指腹沾了层薄汗——是小九的冷汗。
咔啦。
脚边突然传来碎石迸裂的声响。
林缺抬头，正看见滚滚用圆滚滚的肚皮撞向一块焦黑的岩石。
那石头表面布满蛛网纹，被撞开的缝隙里，一截暗红色的残芯正泛着幽光，像淬了血的炭。
滚滚？林缺喊了一声，小熊猫却像没听见似的，爪子扒住石缝猛抠。
残芯啪嗒掉在地上的瞬间，滚滚猛地扑上去，舌头一卷就吞进肚里。
异变来得太快。
前一秒还蔫头耷脑的滚滚突然原地蹦高，双眼泛起血红色，鼻孔里呼地喷出两股黑烟。
它在地上打了三个滚，前爪抱着脑袋哼哼：好香......烧肉味......带点辣...
林缺心脏猛地一缩。
他记得老妖婆说过，赤魇的混沌心火有焚尽七情的邪性，这味道......他蹲下来捏住滚滚的后颈，强迫它与自己对视：这味道从哪来的？
指给我看。
滚滚的爪子抖了抖，歪着脑袋指向山脉深处。
林缺顺着方向望去，只见那里有团黑雾正盘旋升腾，像条被抽了脊骨的恶龙，在云层下扭出狰狞的弧度。
【叮——检测到目标源波动】
【系统任务：建立情绪武器库——让一只敌方护法主动给你递刀】
【任务奖励：技能·悲喜共振波（初级）】
林缺盯着突然弹出的系统界面，嘴角抽了抽：合着您现在改行当策划了？
还指定关键绩效指标？他捏了捏发涨的太阳穴，忽然想起之前被赤魇共感反噬时，对方能读取他的情绪，那反过来......他摸出腰间那支用腐木削成的短笛，笛口还塞着裹了破布的铃片。
小九，他低头蹭了蹭小狐狸的额头，借点你的安抚波动行不？昏睡的小九尾巴尖轻轻动了动，一缕温软的灵力顺着他掌心钻进笛身。
林缺又运转万兽之语的口诀，将神级抚摸术的舒缓韵律混进去——当他吹响第一声时，连自己都愣了：这调子怎么像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的跑调版？
十里外的岩缝里，火睛貂·赤瞳正浑身发抖。
它原本是焚灵教最年轻的护法，可自从三天前误舔了林缺的鞋底，就再没法对凡人下狠手。
此刻它缩在石后，听着同门的追杀令在山谷里回荡，突然听见一缕笛声穿透风雾。
那声音像根细针，轻轻挑开了它记忆里的痂。
幼年时被母貂抛弃的雪夜，它缩在树洞下冻得发抖，母貂的尾巴尖最后扫过它鼻尖的触感......赤瞳喉间发出呜咽，红眼睛里的凶光渐渐褪成水雾。
它低头咬住自己爪下的焚心短刃——这是方才从追杀人手里夺来的，本打算自尽，此刻却突然转身，叼着短刃朝笛声传来的方向狂奔。
林缺正对着篝火调试笛音，忽见一道赤影从林间窜出，吓得差点咬到笛口。
等看清来者是火睛貂，他瞪圆眼睛：你这是......投诚？
赤瞳将短刃往他脚边一丢，脑袋直往他裤腿上蹭。
林缺弯腰捡起短刃，发现刀刃刻着焚灵教的火焰纹，突然福至心灵——他把短刃插进笛尾，金属与木笛发出清越的共鸣。
成了！
情绪增幅器！林缺拍了下大腿。
他让滚滚趴自己肩头嗅着方向，小九则支起半眯的眼睛，用月华幻瞳在前方探路。
三人一貂刚走进山林，就见道旁的铁背猪扑通跪地，对着他直磕头——刚才那声《二泉映月》的余韵还没散。
再往前，一群毒蝎正随着《最炫民族风》的节奏扭尾巴，钳子敲出哒啦哒的拍子。
好家伙，这哪是打猎，这是文艺汇演。林缺憋着笑，脚步却加快了。
等行至半山，一座破败的祭坛突然撞入眼帘：九根刻满咒文的骨柱插在焦土上，中央悬着口青铜鼎，鼎内黑焰翻涌，正将一缕缕灰雾抽向空中——那是信徒的生魂。
饲者，你已入阵。赤魇的声音从鼎中渗出，像锈铁刮过耳膜，何必挣扎？
这心火本就是为你准备的......
林缺摸了摸笛尾的短刃，突然笑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笛口对准鼎中黑焰，吹出一段混编的旋律：前奏是《梁祝》的哀婉，中段插入《野狼disco》的鼓点，尾音骤然拔高成《义勇军进行曲》的激昂。
三重情绪如浪涛般撞进阵中。
那些眼燃赤火的教徒先是抱头痛哭，接着扭着屁股蹦迪，最后竟举着武器高唱起来！
不愿做奴隶的人们！朝骨柱冲去。
林缺趁乱跃上鼎沿，握紧赤瞳递来的短刃，对准鼎耳狠狠扎下——
当！
黑焰猛地收缩，像被踩了尾巴的恶犬。
鼎中传来一声闷哼，听着像人，又像某种古老凶兽。
林缺踉跄着后退，见黑焰正顺着地缝往地下钻，连带着祭坛的咒文都开始崩裂。
撤！他捞起小九塞进怀里，拍了拍滚滚的背。
赤瞳叼着短刃跟在脚边，尾巴尖还沾着没扭完的蝎群的毒粉。
山风卷着焦味灌进领口，林缺望着逐渐熄灭的黑焰，总觉得那团火在缩入地底前，似乎朝他方向看了一眼。
远处传来教徒的惊呼，林缺却没回头。
他摸了摸怀里小九逐渐回暖的耳朵，又看了看肩头正打饱嗝的滚滚——这一仗，他们赢了，但赤魇的声音还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。
更麻烦的是，那口青铜鼎被刺出的裂痕里，正渗出一缕他从未闻过的气味，像烧糊的檀香，又像......某种被封印了千年的东西，正在苏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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