沼泽的雾气仍未散尽，月光透过黑雾在水面投下斑驳光影。
林缺掌心的两枚碎片突然泛起温热，金纹如活物般沿着指缝爬上手腕，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——系统界面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，【警告：铃语侵蚀度37%！
检测到‘集体怨念’数据流，来源——千年前万兽盟覆灭现场】的提示音像生锈的铜锣，在识海炸响。
“头……”林缺踉跄半步，指尖死死抠进石缝，眼前突然闪过血色。
断翅的凤凰坠落在焦土上，尾羽的金红被染成暗褐；巨龙的骸骨横陈荒野，龙角上还挂着半截染血的锁链；最清晰的是一只玄色巨狼，它前爪按在同伴尸身上，狼嚎撕裂云层，却被漫天落下的淬毒羽箭钉成了筛子。
“主人！”小九的狐尾突然缠上他手臂，幽蓝的光晕顺着皮肤往识海钻，像极了青石城老医馆里温敷伤口的药布。
第五尾的绒毛扫过他手背，带着股熟悉的奶香味——那是她偷喝他藏在树洞里的蜂蜜时，身上沾的甜。
“它们不是要毁你，是要你‘看见’。”小九尾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“就像……就像你总说要我别怕打雷，先得让你知道我在发抖。”
林缺的呼吸渐渐平稳。
他低头看向脚边，滚滚正蹲坐在赵坤旁边，肉乎乎的爪子压着那枚被拍灭的传讯符，粉舌头卷着符纸角，嚼得符墨在嘴角晕开黑渍。
重伤的清妖队副队长七窍渗血，残破的神识却仍像根细针，扎在他握着古铃碎片的手上。
“妖……妖人……”赵坤的声音像破风箱，“你竟用舞……辱我宗门圣物……”他染血的手指哆哆嗦嗦摸向腰间，那里还挂着半枚碎裂的御兽令——方才被林缺用科目三破开封印时震碎的。
林缺扯了扯嘴角。
他能看见赵坤识海里那团扭曲的黑雾，是怨毒，是不甘，是被同门排挤时咽下去的血，是亲手埋了陪他三年的岩甲蜥时没掉的泪。
“你现在烧符，只会引来更多想抢铃的人。”他弯腰拾起赵坤脚边的传讯符，符纸边缘还沾着滚滚的口水，“比如你背后那位严执事？他上个月是不是让你去偷城主府的灵草，转头又把赃物塞你包袱里？”
赵坤的瞳孔骤缩成针尖。
他张了张嘴，喉间涌出血沫，最终咬着牙闭上眼，血迹斑斑的手指无力垂落。
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，这次带着点兴奋的颤音：【隐藏试炼触发：承受铃语三刻钟，解锁‘万兽之语’初级权限。
提示：别对抗，去听。
每一个声音，都曾是一个名字】。
林缺摸了摸小九的耳朵尖，又揉了揉滚滚后颈的软毛，这才盘膝坐回石台。
那些曾经让他头痛欲裂的低语突然清晰起来——有老龟抱怨被人类砍了龟甲当药引，有白泽叹息自己的预言被当作妖言，甚至还有只小麒麟抽抽搭搭说它偷了人类小孩的糖葫芦，结果被追着打了三里地。
“你说背叛？”林缺对着空气嘟囔，额角的汗滴砸在石台上，“我进青羽门试武那天，大师兄非说我偷了他的淬体丹，结果在他床底下翻出七瓶。”“你说孤独？”他笑出了声，“我小时候在青石城捡骨头汤喝，冬天蹲在城墙根，连野狗都嫌我味儿大。”他说得太快，像在跟多年没见的老伙计吹牛，“后来我学会爬树掏鸟蛋，结果摔断了左腿——哎你们猜怎么着？给我接骨的老郎中说，我这腿骨长得跟别人不一样，适合练纵跃术！”
潭底的水突然泛起涟漪。
那些在他识海里翻涌的画面慢了下来，断翅的凤凰歪着脑袋，像是在听他说话；巨狼的嚎叫声弱了，爪子轻轻搭在他心口；连龙尸的眼睛都泛起微光，仿佛在回忆什么。
三刻钟的最后一盏茶时间，林缺的意识几乎要散成烟雾。
他突然咧嘴一笑，用只剩三分力气的嗓子喊：“老哥们，你们当年要是有人带头跳个舞，说不定也不至于全军覆没？”话音未落，他重重敲响胸前的吊坠——“叮！”
这一声铃响像块扔进油锅的石子。
林缺脑海里的怨念突然化作一段跑调的《最炫民族风》，唢呐声混着龙吼，锣鼓点夹着狼嚎，竟意外合拍。
潭底梼杌残魂的巨眼又开始轻轻眨动，跟着节奏一闭一睁；岸边堆积的枯骨微微晃动，像是在跟着打拍子；连小九都歪着脑袋，尾巴尖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旋律线。
“叮——”
系统提示音比任何一次都要清亮。
【任务完成！
解锁‘万兽之语·初级’——可感知神话生物情绪波动，理解其未言之痛】林缺抬手，指尖泛着微弱的金光，鬼使神差地点在赵坤额头。
赵坤浑身剧震。
他看见自己跪在岩甲蜥的尸体前，那只陪他从淬体境打到开脉境的老蜥蜴，此刻鳞甲翻卷，肚子上插着半支淬毒的短箭。
“主人……”岩甲蜥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，“别丢下我……我还能……帮你扛刀……”
眼泪突然涌进赵坤的眼眶。
他想起自己那天为了追林缺手里的古铃，头也不回地跑开，把受伤的岩甲蜥扔在灌木丛里。
“对……不起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血沫混着这句话，轻轻落在泥地上。
高崖上，夜无痕的指尖传讯玉符突然碎裂成星芒。
他望着沼泽里那个浑身是血却笑得肆意的年轻人，又看了看潭底逐渐消散的怨念，低声道：“他不是在驯兽……是在替它们讨一句道歉。”
林缺擦了擦嘴角的血，伸手去扶赵坤。
小九叼着他的衣角轻轻拽，意思是该走了；滚滚已经颠颠跑在前面，圆滚滚的身子撞开挡路的白骨。
他刚迈出三步，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，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身。
“嗯？”林缺顿住脚步，低头看向脚边裂开的石缝——里面有幽绿的光，像极了某种野兽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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