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缺盯着床顶的竹编帷幔,听着小九尾尖偶尔擦过床沿的沙沙声。
第三尾的幽蓝光斑在暗夜里忽明忽暗,像盏随时会熄灭的灯。
他伸手摸向枕边的青铜残片,指尖刚触到纹路,残片突然震了震,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爬过表面——这是小九昨夜强行共鸣的代价。
叮——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,吓得他差点掀翻烛台。
【紧急提示:检测到宿主契约兽精神震荡指数突破临界值(当前:78%)。
建议使用月华草稳定魂体,该物仅存于极阴之地,郡城黑市或有流通。】
林缺翻身坐起,烛火映得他眉峰紧拧:黑市?
那地方连六扇门都懒得管,全是卖妖骨血晶的老耗子。话音未落,床角传来轻哼,小九蜷成毛团的身子颤了颤,第三尾的光斑骤然暗了两度,一滴银泪从她闭着的眼尾滑落,在青砖上洇出个极小的水痕。
他喉结动了动,伸手轻轻抚过她耳尖:疼就叫出来,别憋着。小九没睁眼,却将脑袋往他掌心拱了拱,像只受了伤还在撒娇的猫。
林缺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山神庙救的小奶狐,也是这样,明明被猎人夹断了腿,还往他怀里钻。
行,老子去阴沟里捞月亮。他扯过床头的灰布斗篷,往头上一罩。
斗篷是三天前在旧衣铺买的,还带着股霉味,正好掩了身上的武人气。
窗外的更鼓敲过三更,林缺摸黑出了院子。
滚滚早等在墙根,嘴里叼着块破布条——这是系统给的探路标记,说能引着走最隐蔽的路。
小兽鼻尖动了动,黑溜溜的眼睛在夜色里发亮:血味...还有,像小崽儿哭的味道。
凶兽也会哭?林缺蹲下身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。
滚滚的皮毛软得反常,毕竟是梼杌幼崽,按理说该长着钢针似的鬃毛,可自从跟了他,倒越长越像团糯米糍。
暗渠的入口在北巷老槐树的树洞里,林缺猫着腰钻进去时,霉湿的潮气立刻漫过脚踝。
石砖缝里渗出的水冰凉刺骨,他摸出火折子晃了晃,橙红的光映出洞壁上斑驳的青苔——这是他第三次走这条暗道,前两次都是替六扇门查走私,没想到这次要查的,是更见不得光的东西。
到了。滚滚突然停住,前爪扒住一块凸起的砖。
林缺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,砖缝里漏出一线红光,像野兽的眼睛。
他屏住呼吸推了推那块砖,咔嗒一声,整面墙往旁挪开半尺,潮湿的血腥气混着腐草味扑面而来。
地下石窟比林缺想象的大。
铁笼层层叠叠堆到洞顶,每只笼子里都缩着团模糊的影子。
有的皮毛结成硬痂,有的眼角挂着浑浊的涎水,最前排那只玄鸟幼崽的翅膀被铁钉钉在笼底,正徒劳地扑棱着,羽毛簌簌掉在积满污水的笼底。
他们...都不叫。滚滚的声音闷闷的,尾巴垂下来扫过林缺的裤脚。
林缺这才发现,整个石窟安静得诡异,没有兽吼,没有哀鸣,只有偶尔铁链拖地的哗啦声。
因为叫也没用。系统突然开口,声音难得没带调侃,他们的声带早被割了,或者...魂被抽走了大半。
林缺的后颈泛起凉意。
他往前挪了两步,离最近的笼子还有三尺,笼里的白泽突然抬起头——那根本不像是活物的眼睛,灰蒙蒙的,像蒙了层死鱼的鳞片。
叮——新任务发布:唤醒玉面狸的记忆(0/1),时限:生命倒计时结束前。
奖励:解锁共情反馈机制,悲悯值 1。
系统提示音刚落,角落里传来指甲抠地的声响。
林缺转头,看见一只通体如玉的狸猫。
她的爪子深深陷进青石板,指缝里渗着血,皮毛上沾着褐色的污渍,可即便如此,她的脊背依然绷得笔直,像根随时会断的琴弦。
你还活着?林缺蹲下来,声音放得很轻。
玉面狸缓缓睁眼,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子——先是模糊的灰袍,然后是他腰间晃动的青铜残片。
她的瞳孔突然收缩,林缺看见一片火海在她眼底炸开:焦黑的柱子,燃烧的经幡,还有倒在血泊里的族人,每个尸体心口都插着根骨针。
别怕。林缺摸出怀里的卷轴,我学过和你们说话的法子。那是上次完成梼杌任务后系统给的灵兽沟通精通,他本来想着逗滚滚玩,没想到这么快用上了。
展开卷轴的瞬间,淡金色的光雾裹住他的指尖,他轻声哼起《大鱼》:怕你飞远去,怕你离我而去,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...
歌声像滴温水落进冰湖。
玉面狸的尾巴动了动,原本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涟漪。
林缺看见她的记忆顺着歌声涌过来:雪色的山谷里,族人们手拉手围着篝火,她趴在最年长者的膝头,皮毛被烤得暖融融的;后来有穿黑斗篷的人冲进村子,骨针穿透她的眉心时,她听见族长大喊带着图腾跑;再后来是暗无天日的笼子,每天半夜会有个戴面纱的女人来,用银针刺进她的额头,抽取什么东西......
家。玉面狸突然用爪子在地上划了个歪斜的字。
血混着石粉,那字像道裂开的伤口。
林缺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——他七岁那年被赶出破庙,也是在雪地里用冻僵的手指划过这个字,后来被老猎户捡走时,雪已经盖住了半个家。
我知道。他伸手穿过笼栏,轻轻碰了碰她的耳朵。
玉面狸没有躲,反而将脑袋往他掌心贴了贴,皮毛上的血渍蹭在他手背上,烫得像团火。
谢谢......陪我到最后......意念传入的瞬间,玉面狸的身体开始消散。
她化作点点玉光,最后那道光却没散开,反而钻进了小九的眉心。
林缺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成一片:【任务完成!
悲悯值 1,解锁群体安抚光环(初级),契约兽小九获得灵视能力】
小九突然睁开眼,瞳孔变成了淡金色。
林缺看见她的尾巴轻轻扬起,在空中划出几道半透明的丝线——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,有的是红色,像烧红的铁丝;有的是黑色,像缠在灵兽身上的锁链。
他们...都在疼。滚滚凑过来,用脑袋蹭小九的爪子。
林缺这才注意到,每只灵兽身上都缠着黑色的线,线头全部指向石窟深处那盏长明血灯。
灯焰是诡异的青紫色,灯座刻满咒文,最上面的几个字他认识——锁魂引念。
血灯突然晃了晃,灯焰里映出一道身影。
披纱的女人站在阴影里,面纱下的眼睛像两口古井,她的手搭在灯座上,指甲涂着腥红的丹蔻:小友好本事,能唤醒将死的图腾兽。
林缺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。
短刀是老猎户留给他的,刀鞘上还刻着平安两个字。
他望着那些缠满黑线的灵兽,又看了看小九眼里的淡金,突然笑了:孟九娘是吧?
你抽他们的情炼丹,可知道......他摸出怀里的青铜残片,裂纹里渗出微光,我抽的,是你的命。
血灯的火焰噼啪炸响,映得女人的面纱掀起一角。
林缺看见她嘴角勾起的弧度,像条吐信的蛇。
而小九的尾巴尖轻轻颤了颤,淡金瞳孔里的情绪丝线突然变得清晰——它们顺着暗渠往上爬,穿过青砖,绕过老槐树,最终汇聚成一张大网,笼罩了大半个郡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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