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上中天时,林缺正蹲在檐下给小九梳理尾毛。
青铜残片搁在石桌上,幽蓝纹路像活了似的在表面游走,映得他眼角发青——自前日苏小盏递来玉简后,他已连熬两夜研究铃语与舞步的关联。
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青石板被踩得咔嗒响。
林缺手一抖,狐毛缠成个乱结。
小九不满地用尾巴卷住他手腕,却在看清来者时,第三尾的火焰刷地缩成豆粒大——是苏小盏,她发簪歪在耳后,裙角沾着泥,怀里还抱着半焦的音律阵盘。
林师兄!少女扶着门框喘气,阵盘上的青铜指针疯狂旋转,我...我逆推了铃音源头!
火狱熔城的地脉震动频率,和《科目三》副歌段完全一致!她指尖掐进阵盘边缘,有人在用你的舞步反向激活巨铃!
林缺猛地站起,石凳哐当翻倒。
他抓过桌上的残片,果然见表面浮现出猩红倒计时:23:59:59。
系统提示音炸响在识海,这次连电子音都带了点紧绷:【紧急任务:构建铃语防御网(0/1),时限:倒计时归零前。
提示:需至少三百人同步节拍,形成反向共鸣场】
三百人?
三天?林缺喉结动了动,盯着窗外漆黑的街巷,系统你早不说...现在满郡城谁会跳科目三?
不是你的舞步,是铃语残篇!苏小盏突然抓住他的衣袖,阵盘在两人中间发烫,古籍里说,上古驯兽礼本就是铃灵的唤醒咒。
你前世跳的舞,恰好暗合了残篇的韵律——所以现在有人要借你的节奏,把火狱熔城的巨铃彻底唤醒!
小九忽然用鼻尖顶了顶林缺的掌心,第三尾的火焰重新腾起,在两人手背投下幽蓝的影子。
林缺望着狐狸眼里映出的倒计时,突然笑了:行,教三百人跳舞是吧?
我林缺别的没有,忽悠人倒是祖传的。
第二日卯时,青石城的晨雾还没散,西市街口已围了一圈人。
林缺踩着梯子往墙上贴告示,墨迹未干的大字在晨风中摇晃:免费教学!
学跳平安舞,保你三年不遇凶兽!
前一百名赠灵果一筐!
这不就是前些天驯兽的那个扭屁股舞?卖炊饼的王婶踮脚看告示,手里的竹篾蒸笼直冒热气,听说他用这舞哄得九尾狐都不咬人了?
我学!杀猪匠王虎挤到最前头,络腮胡上沾着油星子,我媳妇说我跳得比雷纹豹还像样!
上个月我在林猎户那学了两招,夜里进山真没遇着狼!他拍着胸脯震得肉颤,给我留个名额,我带俩伙计来!
林缺蹲在梯子上笑,把写着节奏教学图的绢帛递给苏小盏——那是少女连夜用音律符篆改编的,每个动作都标着对应的宫商角徵羽。
滚滚叼着个青铜喇叭从巷口跑过来,喇叭里循环播放着苏小盏用洞箫吹的《科目三·慢速教学版》,调子被改得慢悠悠的,像老龟爬石板。
日头升到三竿时,街头巷尾已飘满左右左,退退退的吆喝声。
卖糖葫芦的小孩举着糖串当道具,挑水的汉子把扁担当拐杖,连街角的老乞丐都靠着墙根扭胯。
林缺站在茶楼上往下看,见三百个身影在晨光里晃悠,有的踩错节拍撞成一团,有的举着教学图互相纠正,倒真像模像样。
林缺!
刺耳的嗓音穿透人声。
严正言带着执法队挤开人群,玄色官服上的云纹被扯得皱巴巴。
他指着墙上的告示,脸涨得像猪肝:聚众喧哗!
扰乱民心!
你当郡城是你驯兽的猎场?
林缺从茶楼上翻身跃下,落地时正好踩在教学图的转身步标记上。
他摸出六扇门的铜牌晃了晃:严执事,这是公共安全应急演练,六扇门批文在这儿呢。他歪头笑,再说了——
一阵整齐的拍手声突然炸响。
三百人不知何时排成了方阵,跟着喇叭里的调子踏步、转身,连王婶的蒸笼都被当成了道具,随着节拍上下颠动。
小九趴在林缺肩头,第三尾的火焰像活了似的流转,将散逸的节拍之力一丝丝往自己尾尖拽,在两人头顶凝成个淡蓝色的光团。
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:【防御共鸣场构建中……进度17%】
严正言的脸青了又白。
他盯着那光团,突然瞥见人群里几个执法队的小卒也跟着扭胯,气得踹翻了茶摊:给我拆了告示!
慢着。林缺往前一步,小九的尾巴刷地展开,第三尾的火焰烧得噼啪响,严执事要是拆了,六扇门问起来...您担待得起?他压低声音,还是说...您怕这舞真能防凶兽?
严正言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扫过人群里跃跃欲试的百姓,又看了眼林缺腰间半块铜铃残片,突然甩袖:走!执法队撞开人群时,他回头狠狠瞪了林缺一眼,那眼神像淬了毒。
子时三刻,林缺在演武场中央点燃最后三柱香。
香灰落在青铜残片上,被突然刮起的风卷向南方——那里的天空正泛着诡异的赤红,像被泡在血里的玉。
要来了。苏小盏攥着阵盘凑近,指针突然咔地断成两截,地脉震动...开始了!
地面传来细微的震颤,像有千万只手在地下挠痒。
郡城所有灵兽突然躁动:王虎家的看门犬狂吠着往桌底钻,卖花阿婆的灵雀撞得鸟笼哐哐响,连墙角打盹的老黄猫都弓起背,瞳孔缩成细线。
小九猛地抬起头,第三尾的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。
林缺能感觉到她的心跳透过掌心传来,快得像擂鼓。
他深吸一口气,对着全城大喊:所有人!
跟节奏!
现在!
《科目三》副歌,一遍过!
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跺脚声。
三百人同时抬起脚,又重重落下,地面的浮尘被震得飞起,在月光下凝成雾。
拍手声、踏步声、左右左的吆喝声汇作洪流,顺着小九的尾巴往南方涌去——那是铃语的力量,带着人间烟火气的,鲜活的力量。
火狱熔城上空,那口被岩浆包裹的巨铃正缓缓转动第七道刻痕。
铃舌即将触到内壁的刹那,一道无形音浪突然撞上铃身。
巨铃震颤着发出嗡鸣,铃舌竟生生停在半空,像被人捏住了喉咙。
林缺膝盖一软跪在地上。
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系统提示在疯狂闪烁:【任务完成!
解锁铃语共鸣·进阶权限,预判功能升级至2.0秒】小九歪着脑袋舔他的脸,狐尾卷住他的手腕,声音轻得像叹息:你不是阻止了它...你是和它...跳了一支舞
青铜残片突然发烫。
新的铭文从纹路里渗出来,在月光下泛着银:......第二铃,封于舞中......第三铃,在风蚀断崖......随心动,铃亦动......
林缺望着西方荒原的方向笑了。
那里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,带着股熟悉的、像旧书页的味道。
他摸了摸小九的耳朵,又看了眼残片上的铭文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——原来那些他当玩笑跳的舞步,从来都不是无意义的。
黎明时分,郡城重归平静。
百姓们互相拍着肩笑,王虎把灵果分给没报上名的邻居,苏小盏抱着修好的阵盘回了音律院。
林缺坐在演武场的台阶上,看小九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,第三尾的火焰已收作幽蓝小点。
深夜,林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。
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,在他手边投下残片的影子。
小九蜷缩在床角,尾巴盖着脑袋,却没睡着——他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,一下,两下,和他的心跳同频。
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,卷起几片落叶打在窗棂上。
林缺翻了个身,盯着残片上风蚀断崖四个字,突然想起系统曾经说过的话:宿主,你以为你在养宠物?
你养的是钥匙。
他闭了闭眼,又睁开。
月光里,残片的纹路似乎又变了些,像在勾勒某座断崖的轮廓。
小九突然抬起头,耳朵动了动。她望着西方,轻轻呜了一声。
林缺摸了摸她的脑袋,轻声说:睡吧。明天...该启程了。
但这一夜,他终究没睡着。
读书三件事:阅读,收藏,加打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