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5书阁 > 玄幻小说 > 止戈剑印 > 执法堂上,冤屈难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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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 执法堂位于长门宗外门东侧,是一座由黑铁岩砌成的森严大殿。飞檐斗拱如猛兽利齿,门前两尊狰狞的石狴犴雕像目光灼灼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尚未踏入,一股冰冷的威压便已扑面而来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苏棋被那执法执事粗暴地推搡着,踏上冰冷的石阶,迈过高高的门槛。

殿内光线晦暗,只依靠两侧墙壁上燃烧的火把照明,跳动的火焰在光洁如墨的黑石地板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,更添几分阴森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,却压不住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铁锈味,那是常年审讯刑罚留下的、浸入砖石的气息。

大殿尽头,一座高台之上,端坐着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执事。他身着黑袍,袖口绣着银色的戒律纹路,正是外门执法堂的副执事之一,王涛。他面无表情,目光低垂,看着面前案几上的一卷宗帛,对刚刚进来的几人似乎毫无所觉。

台下两侧,肃立着四名手持黑沉水火棍的执法弟子,个个气息沉凝,眼神锐利,至少都是武道四重以上的修为。他们像雕塑一样站着,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,表明他们是活物。

“王执事。”押送苏棋的执事上前一步,躬身行礼,“人犯带到。此人苏棋,外门弟子,盗窃陆妃蓉师姐随身玉佩‘暖阳玉’,人赃并获,矢口狡辩,抗拒执法。”

高台上的王涛这才缓缓抬起头,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,刮过苏棋的脸。那目光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漠然,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件待处理的物品。

苏棋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寒,但他还是强忍着屈辱和恐惧,挺直了脊梁——尽管这微小的动作在巨大的威压下显得如此徒劳和可笑。

“苏棋,”王涛开口,声音平淡无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台下弟子指控,你可认罪?”

“弟子不认!”苏棋猛地抬头,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,却异常清晰,“王执事明鉴!弟子是冤枉的!那玉佩绝非弟子所偷,是有人栽赃陷害!”

“哦?”王涛眉毛微挑,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,但那兴趣更像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,“赃物从你床铺下搜出,众目睽睽,陆师姐亲自指认,你说是栽赃?那你告诉本执事,谁人会栽赃于你?又为何要栽赃于你一个区区武道三重的弟子?”

“我…”苏棋语塞。他难道能说是陆妃蓉自己栽赃自己吗?谁会信?没有证据,指控掌门千金,罪加一等!

他只能咬牙道:“弟子不知何人栽赃,但弟子确实从未靠近过凉亭,更未见过那玉佩!弟子修为低微,如何能从陆师姐身边盗取物品而不被察觉?此乃最大疑点!请执事明察!”

这时,一旁的陆妃蓉却不乐意了,她娇叱道:“王执事!你看他,人赃并获了还嘴硬!我的暖阳玉可是我娘留下的宝贝,差点就被他偷走了!这种手脚不干净、还敢狡辩的坏弟子,一定要重重处罚!”

她的话语带着少女的娇蛮,却又一种天然的、不容反驳的气势。

王涛看向陆妃蓉时,脸上那冰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,他微微颔首:“陆师侄放心,执法堂自有公道。”

说完,他目光重新回到苏棋身上,瞬间又变得冰冷彻骨:“苏棋,你之言,无非狡辩。修为低微并非无法行窃之理由,或许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。至于谁栽赃于你…更是无稽之谈。本执事办案,只讲证据。如今人证物证俱在,你盗窃之罪,铁证如山!”

“不!这不是证据!这是阴谋!”苏棋急得双眼通红,血丝遍布,“你们不能这样!我不服!”

“放肆!”王涛猛地一拍惊堂木!

“啪!”

一声脆响在大殿内回荡,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,一股更强的威压骤然降临,狠狠压在苏棋身上,让他膝盖一软,差点跪倒在地,全靠一股不甘的意志死死支撑着。

“执法堂上,岂容你咆哮!”王涛声音转厉,“看来不加刑罚,你是不会老实认罪了!”

就在此时,大殿侧后方一道帘幕微微动了一下,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缓缓传出:“王执事,何事如此喧哗?”

帘幕掀开,一位身着深紫色长老服饰、面容阴鸷、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。他目光扫过场中,在陆妃蓉身上略微停顿,微微点头示意,最后落在挣扎着的苏棋身上,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、不易察觉的冷漠。

见到此人,王涛立刻从高台后站起,恭敬行礼:“梅山长老。”

台下的执法弟子们也纷纷躬身,态度敬畏。

苏棋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。

梅山长老,内门实权长老之一,权势滔天,更重要的是,他是梅苏的父亲!梅苏,外门弟子中仗着父亲权势横行霸道的那一个,也是平日里嘲讽欺辱苏棋最卖力的几人之一!

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?

梅山长老随意地摆了摆手,走到一旁的主位坐下,看似无意地问道:“似乎是个盗窃案?赃物可找到了?”

王涛立刻将“暖阳玉”呈上,并将事情“经过”简要说了一遍,自然略去了所有疑点,将苏棋描述成一个证据确凿还嘴硬狡诈的恶徒。

梅山长老听着,手指轻轻敲着扶手,目光落在苏棋身上,那目光仿佛有千斤重,压得苏棋几乎喘不过气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梅山长老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,“区区一个外门弟子,行窃之后还敢如此嚣狂,看来是平日宗门规矩太宽松了。王执事,按门规,盗窃同门财物,该当何罪?”

王涛躬身道:“回长老,按律当鞭刑三十,罚没三月例钱,禁闭思过一月。”

“嗯。”梅山长老点了点头,却又慢悠悠地补充道,“不过,此子盗窃的是陆师侄的随身之物,情节尤为恶劣,且拒不认罪,态度顽劣。若只是按常例处罚,恐怕难以服众,也显得我执法堂太过仁慈。依本座看,鞭刑五十,罚没半年例钱,之后禁闭后山思过崖三月,以儆效尤。王执事,你以为如何?”

后山思过崖!那里灵气稀薄,环境恶劣,常年阴风呼啸,禁闭三月,等于彻底荒废三个月的修炼!对于本就修为停滞的苏棋而言,几乎是雪上加霜,毁灭性的打击!

王涛哪里会反对,立刻应声道:“长老英明!如此处置,正合门规森严之意!”

“不!你们不能这样!我不服!梅山长老!你这是公报私仇!就因为梅苏…”苏棋听到这离谱的加重判决,尤其是听到梅山长老那看似公允实则恶毒的话语,理智瞬间被愤怒和绝望吞噬,口不择言地喊了出来。

“大胆!”梅山长老眼中寒光一闪,一声冷哼如同惊雷般在苏棋耳边炸响!

“噗!”苏棋如遭重击,胸口一闷,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,身体摇晃着倒退数步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那一声冷哼中蕴含的力量,远超王涛的威压,几乎震散了他体内那微薄的真气。

“冥顽不灵,还敢污蔑内门长老!”梅山长老语气森然,“再加二十鞭!立即执行!”

完了。

苏棋瘫软在地,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。

他看着高高在上的梅山长老,看着一脸谄媚的王执事,看着旁边因为“加重处罚”而似乎觉得更加解气、嘴角微翘的陆妃蓉,看着周围那些冷漠的、如同看戏一样的执法弟子…

没有任何公道可言。

在这里,权势就是公道,实力就是真理。

他像一只蝼蚁,被随意地玩弄、践踏,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。所有的辩解和挣扎,都只是徒劳,甚至会成为加重罪名的理由。

两名执法弟子面无表情地上前,一左一右架起几乎脱力的苏棋,粗暴地将他拖向殿外专门的行刑柱。

冰冷的石柱,上面沾染着暗红色的、洗刷不去的血迹。

苏棋被死死地绑在上面,粗糙的绳索勒进皮肉。

身后,一名魁梧的执法弟子脱去上衣,露出精壮的肌肉,手中握着一根浸过水的黑色长鞭——打魂鞭,一鞭下去,皮开肉绽都是轻的,更能伤及经脉,痛苦万分。

王涛和梅山长老等人就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。陆妃蓉似乎觉得有些血腥,微微侧过头,但却没有离开,更没有出声阻止。

“行刑!”王涛冰冷的声音下达了命令。

呜——啪!

第一鞭撕裂空气,狠狠地抽在苏棋的背上!

“呃啊——!”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炸开,仿佛不只是抽在皮肉上,更是直接鞭挞在灵魂上!苏棋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背上一道狰狞的血痕瞬间浮现,鲜血渗出。

“一!”执法弟子冷漠地报数。

啪!“二!”啪!“三!”

一鞭又一鞭,毫不留情地落下。

苏棋的惨叫声很快变得嘶哑微弱,意识开始模糊。背上早已血肉模糊,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,但那打魂鞭的特效却又一次次让他保持清醒,清晰地感受着每一分痛苦。

屈辱、愤怒、绝望、不甘…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疯狂交织、燃烧。

为什么?凭什么!就因为我弱吗?就因为我没有背景吗?

若有来日…若有来日!我必不再受此欺辱!我必…我必…

啪!第四十七鞭。第四十八鞭。…

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,他仿佛看到梅山长老那冷漠嘴角勾起的一丝满意弧度,看到陆妃蓉那似乎有些复杂、却又很快被娇蛮取代的眼神。

最后,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冰冷,将他彻底吞噬。

七十鞭毕。

苏棋像一块破布般被从刑柱上解下,拖在地上,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。

“扔去后山思过崖,禁闭三月,任何人不得探视!”王涛冷漠地吩咐道。

两名执法弟子像拖死狗一样,拖着奄奄一息的苏棋,朝着宗门后山那处人迹罕至的绝地走去。

执法堂大殿恢复了一片死寂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只有地板上那滩尚未干涸的鲜血,和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,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
而那块引发一切的“暖阳玉”,此刻正被陆妃蓉漫不经心地握在手里把玩着,温润的光泽,映照着她略显复杂、却最终归于无所谓的神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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