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,永远不会按照人的心思变幻。
人,也永远无法预料下一刻是福是祸。
何雨柱的马步才扎到第三天,筋骨间的酸痛刚刚化为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流,四合院的宁静就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彻底撕碎。
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,连滚带爬地冲进中院,脸上满是尘土和惊惶。
“出事了!老贾……老贾没了!”
话音未落,中院贾家的门帘猛地被掀开。
仿佛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,贾张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,整个人僵在原地。
下一秒,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算计与刻薄的脸庞,扭曲成一团。
“啊——!天杀的啊——!”
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哭,冲破云霄。
整个四合院的门窗,一扇接一扇地打开,一颗颗脑袋探了出来。
轧钢厂,安全事故。
中院的老贾,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,只知道埋头干活的男人,在车间里被一个轰然倒塌的物料架砸个正着。
人,当场就没了。
消息像是带着倒刺的冰雹,砸进每个人的心里。
贾家那两间本就昏暗的屋子,天,彻底塌了。
地,也彻底陷了。
贾张氏扑在地上,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青砖,哭声时断时续,几近昏厥。
半大的贾东旭,哪里见过这等阵仗,他只是个孩子,抱着歇斯底里的母亲,茫然的泪水糊了满脸,连哭都发不出声音,只有肩膀在剧烈地抽动。
整个家,被一股绝望的死气笼罩。
院里的邻居们闻讯,纷纷赶来。
叹息声,劝慰声,交织在一起。
但谁都知道,这种时候,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“都别乱,都别乱!”
一大爷易中海沉着脸,从人群中站了出来。
作为院里唯一的管委会主任,八级钳工的身份让他自带一股威严。
他立刻开始着手安排,声音不大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联系厂里,安排车辆,清理屋子,布置灵堂。
这位一大爷在院里奔走,忙前忙后,倒真有几分主心骨的模样,尽心尽力。
然而,悲伤的氛围,在置办棺木这件事上,戛然而止。
岔子,就这么出了。
贾张氏的哭声依旧震天响,可一旦涉及到钱,那深入骨髓的算计本能,便压倒了一切悲痛。
易中海托人找了木材铺,推荐了一款普通的柏木棺材,用料扎实,价格公道,也算让老贾走得体面。
“不行!”
贾张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拒绝了,理由说得“理直气壮”。
“家里都这样了,哪还有闲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!老贾走了,可东旭还得活,他以后娶媳妇不要钱啊?得省着点花!”
这番话,让周围帮忙的邻居都愣住了。
易中海的脸色也有些僵硬,但他终究不好跟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争执。
贾张氏哭哭啼啼地自己跑去了木材厂,挑挑拣拣,最后相中了一口最便宜的。
那所谓的棺材,不过是几块未经处理的薄板子,用钉子草草钉起来的方盒子。
行话,叫“薄皮棺材”。
当那口棺材用板车拉回四合院时,所有人都看傻了。
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车轮压过石板路的“咯吱”声。
那口棺材就那么孤零零地停在中院。
木料是劣质的松木,上面还带着未干的树脂,颜色泛着不健康的青白。
做工更是粗糙到了极点,几块木板的接缝处,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一道道裂纹,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散架。
一股廉价又刺鼻的木头味,混杂着悲伤,弥漫在空气里。
看着它,就让人心里发怵,那不是归宿,倒像个临时囚笼。
出殡前夜,月凉如水。
何志远从外面回来,一身清冷的夜气。
路过中院,他的脚步顿住了。
灵堂里,昏黄的油灯下,那口寒酸得刺眼的棺材,像一根针,扎进了他的眼睛里。
他的眉头,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。
但,他是一个工匠。
一个站在世界之巅的顶级工匠。
在他的世界里,万物皆有其“理”,皆有其“尊严”。
棺木,是人此生最后一座“屋舍”,是肉身的终点,是尘世最后的体面。
如此草率,如此不敬,是对一个生命最彻底的践踏。
这触犯了他的底线。
夜,更深了。
院里各家的灯火一一熄灭,只剩下虫鸣和偶尔的梦呓。
所有人都已沉入睡梦。
何志远的房门,被悄无声息地推开。
他拎着自己的工具箱,箱子里的工具整齐排列,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。
他又从炕底下,拖出几块从部队带回来的备用木料。
那是几块上好的松木板,木纹细密,质地坚硬,是他留着做精密活计用的。
他没有惊动任何人,脚步轻得像一只夜行的猫,来到了中院。
清冷的月光,成了他唯一的光源。
灵堂里,香烛的烟气袅袅升起。
何志远对着灵位微微躬身,算是对逝者的敬意。
然后,他开始了自己的工作。
他没有拆掉那口薄皮棺材。那是贾家的东西,他不能动。
他要做的是,加固。
用他的方式,赋予这口棺材应有的尊严。
他的手指拂过粗糙的木板,脑中瞬间便构建出了完整的结构图。
工具出手,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。
“咔。”
一声轻响,他用巧劲将原有的钉子一一拔出,再将松动的木板重新校准。
他带来的上好松木板,在他的手下,被精准地切割,打磨。
从内到外,一层一层,如同给脆弱的骨骼装上坚实的铠甲。
榫卯、拼接、加楔。
每一个步骤,都精确到了极致。
清冷的月光下,只有工具划过木头的“沙沙”声,和木屑飞扬的细微声响。
他还用随身携带的小刨子,将棺木外层粗糙的表面,重新刨了一遍。
粗粝的木刺消失了,取而代????的是光滑温润的触感。
最后,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小油布包,里面是特制的桐油。
他用一块软布蘸着桐油,仔仔细细地涂抹在棺木的每一寸表面。
一遍,两遍,三遍。
原本青白色的薄板,颜色渐渐变得深沉,厚重,透出一种沉静而庄严的质感。
这一忙,就是一整夜。
当天边泛起鱼肚白,第一缕晨光照进四合院时,何志远才悄然收起工具,回到了自己的房间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清晨,准备抬棺出殡的邻居们陆续来到了中院。
当他们走进灵堂时,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。
灵堂里,那口棺材,变了。
昨天那口寒酸、单薄、仿佛一碰就碎的“薄皮棺材”不见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口厚重、体面、颜色深沉的棺木。
晨光照在上面,反射着一层温润的光泽,质感十足。
“这……”
几个准备上手的壮劳力面面相觑。
其中一个胆大的上前,伸手一推。
纹丝不动。
他又加了把劲,棺材才沉重地晃了一下。
“嘿!”他惊奇地叫出声,“这分量,比昨天重了不止一倍!”
众人围了上来,议论纷纷。
“嘿,这贾家嫂子,嘴上说不要,最后还是想通了,给老贾换了口好的啊!”
“是啊,这还像点样子嘛!人死为大,总不能走得那么寒酸。”
贾张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头雾水。
她揉了揉哭肿的眼睛,看着那口脱胎换骨的棺材,自己也懵了。
但面对邻居们那些“你总算良心发现了”的夸赞眼神,她那点心虚立刻被虚荣所取代。
她挺起了胸膛,默认了这份不属于她的“体面”。
人群中,只有心思缜密的易中海,眉头微微皱起。
作为八级钳工,他对结构和工艺的敏感远超常人。
在众人抬棺的时候,他的目光落在了棺木的接缝处。
那里,有一些崭新的、工艺精湛到令人咋舌的加固痕迹。
那严丝合缝的拼接,那巧夺天工的暗楔,那手法,绝非寻常木匠所能为。
这根本不是换了一口棺材。
这是……有高手,在一夜之间,将一口朽木,化为了良材!
他的视线,下意识地穿过人群,看向了站在角落里,神色平静,仿佛置身事外的何志远。
心中对这位新邻居的敬佩,瞬间又加深了一层。
这个年轻人,藏得太深了。
飞卢小说,飞要你好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