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幕之上,画面定格在群玉阁之巅。
那道孤高的紫色身影,仿佛与整座悬空之城融为一体,俯瞰着脚下人间繁华的灯火。
万民堂偏房内的空气,也随之凝固。所有人的视线,无论情愿与否,都被牢牢地吸附在那片光影之上。
悠扬又带着一丝悲壮的弦乐,如同远山的雾气,缓缓弥漫开来。那不是璃月传统的五音,而是一种更为复杂、更能牵动人心的旋律。
【云堇:……好曲。不知是何人所作,弦乐起势,竟有几分神话史诗的开篇之感。】
【辛焱:喔!这调子够劲!听得我浑身的摇滚之魂都燃起来了!】
弹幕的赞叹刚刚飘过,画面中的场景便陡然一转。
不再是宏大的远景,而是群玉阁一角的露台。金发的旅行者,正站在刻晴的身侧,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。
风很大,吹得两人的发丝与衣袂纠缠在一起。
荧的脸上,带着一种林凡从未见过的、混杂着心疼与无奈的温柔。她的声音透过天幕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别在意那些数值,我们就像可莉一样,每天开开心心地炸鱼,不好吗?”
随着她话音的落下,那悠扬的配乐里,竟恰到好处地飘出一句空灵的女声吟唱:“相信我~”
这句歌词,轻柔得像一片羽毛,却精准地落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。
万民堂里,刻晴的呼吸猛地一滞。
她看着天幕上那个“自己”,看着荧那双真诚的金色眼眸,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,混杂着巨大的羞耻感,从心底直冲天灵盖。
画面里的“刻晴”,闻言却是苦笑了一下。
她抬起手,对着荧竖起一个大拇指,动作潇d洒,语气却带着自嘲的沙哑。
“你了不起,你清高,你都到稻妻须弥了,还在大世界带我这个刮痧师傅。”
话音刚落,她像是再也无法维持那份玉衡星的从容,猛地攥紧了拳头,咬着牙,将心底最深处那些被压抑的、泥泞不堪的情绪,当着全提瓦特的面,狠狠地掀了出来。
“你知不知道他们背后都怎么笑话你?!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哭腔,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,直直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他们说,‘看那个旅行者,还在用刻晴呢!’就因为我!就因为我是雷系!因为我刮痧!”
“轰——!”
这句话,像一颗炸雷,在所有玩家,特别是那些对“强度”有着执念的人群中炸开。
偏房里,林凡清晰地感觉到,身旁的刻晴,整个身体都僵硬了,那张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,血色褪得一干二净。
而荧,也愣住了。她张了张嘴,似乎完全没想到,自己一句无心的调侃,竟会成为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天幕上,那悲壮的音乐在此刻骤然上扬,女声的吟唱变得高亢而充满力量:“只有你的温柔能解救——”
画面中,那个紫色的身影猛地转身,不再看荧,而是像一个受了委屈、却又倔强不肯认输的孩子,一阶一阶地,朝着群玉阁的最高处跑去。
风声呼啸,与她压抑不住的哭腔混在一起,在天地间抖动。
“我要一步一步,一步一步地往上爬!”
“我要追到最高!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!”
她终于登上了群玉阁的最顶端,在那檐角之下,张开双臂,对着翻涌的云海,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。
“我会去须弥!我会拿到草神之心!我会变得更强!”
“我要做T0!做一个没人会看不起的,最强的T0!”
她声嘶力竭地吼着,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委屈都倾泻出去。
“若陀!破属性!若陀——!!!”
最后那句意义不明的咆哮,充满了无能狂怒的意味,让整个提瓦特大陆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。
数秒之后,弹幕井喷式地爆发了。
【荒泷一斗:哇哈哈哈!虽然听不懂,但感觉好厉害!这才是强者的怒吼!本大爷认可你了,紫头发的!】
【九条裟罗:……白痴。玉衡星大人只是在抒发情绪,和你那种无意义的嚎叫不同。】
【(匿名)往生堂客户:有没有人能翻译一下,最后那句‘若陀’是什么意思?听起来像是在骂一条龙?】
【钟离:以普遍理性而论,若陀龙王此刻,大约正在地底翻身。】
【可莉:哇!刻晴姐姐好有精神!好耶!】
【琴:……这未必是件好事。如此将内心的脆弱暴露于众,对一位七星而言,压力太大了。】
而在万民堂的偏房里,气氛已经古怪到了极点。
瑶瑶被吓得把脸埋在申鹤怀里,不敢再看。
甘雨一手扶额,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,眼神里满是“我就知道会这样”的无奈。
林凡则强忍着笑意,肩膀一抖一抖的。他看着刻晴那副石化当场、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,心中暗道:果然,还是本色出演最能打动人心。
天幕上,来自不同国度的“观众”们,也给出了风格迥异的“剧评”。
【八重神子:呜呜呜,太感人了,此情此景,妾身几乎要落下泪来……哎呀,神子点心要凉了,得赶紧吃掉才行。】
【神里绫华:这……这段表演,情绪的递进非常饱满,从隐忍到爆发,一气呵成。托马,你觉得呢?】
【托马:啊?啊!是的,大小姐!非常有张力!就是……就是感觉有点费嗓子。】
【那维莱特:从戏剧结构的角度评判,此番表演的情感逻辑链条完整,动机明确,高潮部分的台词虽略显直白,却也因此具备了强烈的冲击力。芙宁娜女士,想必你对此有更高的见解。】
【芙宁娜:哼!作为戏剧的审判官,我认为,这位演员的舞台信念感极强!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角色里!不过,如果能在肢体语言上再多一些设计感,比如一个心碎的转身回眸,艺术效果会更上一层楼!】
【夜兰:……有意思。这对‘舞台搭子’,一个负责破防,一个负责安抚。关系不错。】
夜兰的弹幕一针见血,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,又拉回到了故事的两位主角身上。
偏房内,荧呆呆地看着天幕,又看看身边脸色发白、嘴唇紧抿的刻晴。
她终于明白了。
原来,自己一直以为的“刮痧”,在对方心里,竟然是如此沉重的一份负担。原来,这份她从未在意的“强度”,却是对方拼了命也想为她争取的“体面”。
那种为了维护她,不惜将自己逼到失态的倔强与执拗,像一把滚烫的锤子,重重地砸在了荧的心上,砸得她心尖发软,眼眶发酸。
她忽然觉得,什么T0,什么数值,什么深渊满星,在这一刻,都变得无足轻重。
荧深吸一口气,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。
她站起身,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,张开双臂,对着已经快要原地飞升的刻晴,用一种理直气壮又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,大声宣布。
“给我贴贴!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整个偏房,连同外面的万民堂,乃至整个提瓦特大陆,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时间,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刻晴猛地抬起头,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瞪得溜圆,里面写满了不敢置信。
她看着张开双臂、一脸“快来安慰我”表情的旅行者,感觉自己的大脑处理器直接烧了。
一股热流,“轰”的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头顶。
那抹刚刚褪去的血色,以一种更加凶猛百倍的姿态,重新占领了她的脸颊,并且迅速蔓延,从脖颈一路烧到了耳根,连那平日里被发丝遮掩的耳尖,都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。
“旅、旅行者!你、你不要这个样子!”
她结结巴巴地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,整个人烫得像是刚从锅里捞出来,几乎要原地冒烟。
“噗——哈哈哈哈哈哈!”
林凡终于憋不住了,第一个爆笑出声。
紧接着,压抑的笑声如同会传染一般,在小小的偏房里此起彼伏。派蒙在空中笑得直打滚,甘雨用袖子掩着嘴,眉眼弯弯,连一向清冷的申鹤,嘴角都勾起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弧度。
屋外,不明所以的食客们面面相觑。
屋内,一半人笑得前仰后合,另一半人,比如荧,则被刻晴那份努力到失态的倔强,刺得心口又软又暖。
就在这片混乱又温馨的氛围中,天幕之上,那段令人社死的影像缓缓淡去。
群玉阁的檐角下,那一串串金色的风铃,被高天之上的风吹动,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。
那声音,像是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,敲下了一个温柔而俏皮的休止符。
也像是在说,故事,还远未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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