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谷的稻子熟了。
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秸秆，在风中掀起金色的波浪。林小满站在田埂上，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，望着通往灰烬城的路。已经是第七天了，陈砚和安安还是没有消息，铁山的信使也杳无音信，只有风带着远方的尘土，在她脚边打着旋。
“小满姐，该吃饭了。”小石头背着一捆柴火从森林里出来，额头上沾着草叶。自从红月谷回来，这孩子就像个小大人，每天天不亮就去森林里拾柴，傍晚帮着修补防御墙，只是话越来越少，总爱盯着灰烬城的方向发呆。
林小满接过柴火，勉强笑了笑：“张婆婆做了红薯粥，去叫大家来吃吧。”
小石头点点头，却没动，看着田埂边那片刚翻好的土地——那是陈砚临走前说要种向日葵的地方，如今还空着，只有几只麻雀在上面啄食草籽。“他们会回来的，对吧？”
“会的。”林小满蹲下身，摸了摸他的头，声音却有些发颤，“陈砚哥答应过，要带向日葵种子回来的。”
话音刚落，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。林小满猛地站起来，心脏狂跳，拉着小石头就往村口跑。
远远地，她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，正被几个铁山的士兵搀扶着，慢慢朝绿谷走来。是安安！
“安安！”林小满大喊着冲过去，一把将小姑娘搂进怀里。安安的衣服破烂不堪，脸上布满了灰尘和伤痕，眼睛却亮得惊人，只是一看到林小满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“小满姐……”安安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，“陈砚哥他……”
林小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，抱着安安的手微微颤抖：“他怎么了？”
“他……他留在了精炼厂……”安安哽咽着，把灰烬城的一切都说了出来——通风口的爆炸，能量漩涡中的身影，还有陈砚最后那句“完成约定”。
周围的人都沉默了，铁山的士兵摘下了帽子，绿谷的老人抹着眼泪。小石头咬着嘴唇，突然转身跑向田埂边的空地，蹲在地上，用手指不停地刨着土，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地里挖出来。
林小满扶着安安，看着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布包。布包被血浸透了，里面露出一小包黑色的种子，正是向日葵的种子。“这是……”
“是陈砚哥让我带回来的。”安安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，把种子捧在手心，“他说，一定要种在绿谷的土地上。”
那天下午，绿谷的人没有去收割稻子，而是聚集在田埂边的空地上。老胡带着几个木匠，在空地中央竖起了一块石碑，上面没有刻字，只有一个用源质结晶镶嵌的向阳花图案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安安把向日葵种子撒在石碑周围的土地里，林小满和小石头帮着填土，铁山的士兵们则去森林里砍来树枝，做成简易的围栏。没有人说话，但每个人的动作都格外轻柔，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。
张婆婆端来一碗清水，慢慢浇在土壤上：“好孩子，安息吧。绿谷会记得你们的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，绿谷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，却又有些不一样了。安安接替了陈砚的位置，每天带着大家训练、巡逻，研究阿木留下的源质技术，小姑娘的眼神里多了份沉稳和坚定。林小满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种植上，她按照周明远日记里的方法，试着培育那些向日葵种子，每天都会去石碑旁看看，浇浇水，松松土。
铁山的人留在了绿谷，老顾说要帮着重建，等明年春天再回去。他时常会给孩子们讲起陈砚在红月谷的战斗，讲起他如何用源质刀劈开能量波，讲起他最后那个能量漩涡，每次说到最后，都会红着眼圈说：“那小子，是条汉子。”
一个月后，石碑周围冒出了嫩绿的芽。林小满发现的时候，正蹲在地里哭了很久，然后笑着跑回村子，告诉所有人：“它们发芽了！向日葵发芽了！”
安安和小石头跑过去看，那些嫩芽顶着两片子叶，在风中轻轻摇晃，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。“陈砚哥看到了，一定会很高兴的。”小石头小声说。
冬天来临时，绿谷下了第一场雪。向日葵已经长到半人高，叶片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，像穿了件银色的衣裳。林小满在石碑旁搭了个棚子，防止它们被冻坏，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会儿，有时候织毛衣，有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幼苗。
这天傍晚，她正准备回屋，突然看到远处的森林里闪过一道蓝光。起初她以为是错觉，但那蓝光越来越亮，还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，像是有人在靠近。
“谁在那里？”林小满握紧了腰间的短弩，警惕地走过去。
蓝光在一棵巨大的古树后停了下来。林小满慢慢绕到树后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树干上，身上覆盖着一层薄冰，手臂上的蓝色纹路在黑暗中亮得惊人。
“陈砚？”林小满的声音颤抖着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那人缓缓抬起头，脸上布满了风霜，却依旧是她熟悉的模样。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：“我……回来了。”
林小满再也忍不住，扑过去紧紧抱住他，眼泪打湿了他结冰的衣服。“你没死……你真的没死……”
“嗯。”陈砚轻轻拍着她的背，声音里带着疲惫，“核心爆炸时，能量漩涡形成了一个传送门，把我送到了矿脉深处……昏迷了很久，才醒过来。”
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，源质能量在体内乱窜，手臂上的纹路时不时会爆发出刺眼的蓝光。但他活下来了，这就够了。
小石头和安安听到动静跑过来，看到陈砚时，两个孩子都愣住了，然后突然放声大哭，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腿。“陈砚哥！你回来了！”
陈砚蹲下身，一手一个搂住他们，眼眶也有些发红。他看着石碑旁的向日葵幼苗，又看了看林小满，轻声说：“我回来了。”
那天晚上，绿谷的灯火亮到了天明。张婆婆煮了一大锅红薯粥，老胡和老顾喝得酩酊大醉，唱着旧纪元的歌谣。安安给陈砚包扎伤口，小石头则搬了个小板凳，坐在旁边，听他讲矿脉深处的奇遇，眼睛瞪得溜圆。
林小满坐在陈砚身边，给他缝补那件靛蓝色的外套。袖口的向阳花在灯光下格外清晰，她的手指穿过布料，一针一线，像是在编织一个未完的梦。
“明年春天，向日葵就能开花了。”林小满轻声说。
“嗯。”陈砚看着她，手臂上的蓝色纹路渐渐变得柔和，“到时候，我们就在广场上举办庆典，让所有人都来看。”
窗外的雪还在下，但绿谷的屋子里却温暖如春。石碑旁的向日葵幼苗在棚子里安静地睡着，等待着春天的到来。
陈砚知道，灰烬城的战斗不是结束，守望者的残余势力还在，源质的秘密还有很多未解之处。但他不再害怕，因为他回到了绿谷，回到了亲人的身边。
这里有金色的稻田，有即将绽放的向日葵，有等待着他的人。
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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