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天万界,无数双眼睛正期待着一场好戏。
一场关于天命大主教因为打游戏输不起,而恼羞成怒、滥用职权的滑稽剧。
刚刚建立起的“美强惨”人设摇摇欲坠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接地气,也更丢人的“小学生”形象。人们已经准备好了瓜子和汽水,等着看这位活了五百年的老怪物,如何上演一出真人版的“急了急了”。
光幕,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。
影像,开始了。
然而,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,画面中并没有出现什么游戏室,也没有那个成年后风度翩翩的奥托·阿波卡利斯。
镜头,重新拉回到了那个阴沉的午后,那座如同牢笼般的庭院。
画面,无缝衔接了第七章的结尾。
瘦弱的金发男孩满身泥污地躺在地上,他伸着手,徒劳地抓向高墙上那片最后的飞机残骸。那双碧绿的眼眸里,蓄满了泪水,却倔强地不肯落下。
绝望,像庭院里的野草,疯长着,淹没了他小小的身躯。
“搞什么?放错了?”
“不是说游戏封号的事吗?怎么又回到童年了?”
“这光幕是懂吊人胃口的,先抑后扬是吧?准备用童年的惨来衬托他打游戏的菜?”
议论声四起,但很快便平息了下去。
因为画面中,出现了一个新的变数。
一道轻盈的身影,如同雪白的飞鸟,利落地翻上了那堵高墙。
那是一个女孩。
一头耀眼的、比月光还要皎洁的白色长发,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。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,身手矫健得不像话,稳稳地落在了墙头。
她弯下腰,捡起了那片被小奥托视为最后希望的飞机残骸,然后,她看向了墙下那个狼狈不堪的金发男孩。
小奥托也愣住了,他仰着头,忘记了哭泣。
他以为,又是一个来嘲笑他的。
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,准备迎接新一轮的羞辱。
然而,预想中的讥讽没有到来。
那个白发女孩,只是歪了歪头,好奇地打量着他,和手里的木片。
然后,她从高墙上一跃而下,像一片羽毛,轻巧地落在了小奥托的面前。
她蹲下身,将那片残骸递到他眼前,一双澄澈的蓝色眼眸里,闪烁着毫不作伪的惊奇与赞叹。
“这个,是你做的吗?”
她的声音,像清晨林间的风,吹散了庭院里凝滞的阴霾。
小奥托没有回答,只是警惕地看着她。
女孩也不在意,自顾自地用手指拂去残骸上的灰尘,仔细端详着上面精巧的结构。
“好厉害。”
她说。
简简单单的三个字,却像一道惊雷,在小奥托死寂的心湖中炸响。
他猛地抬起头,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。
厉害?
兄长说这是“没用的垃圾”。
父亲说这是“不务正业的玩物”。
所有人都说,他是个只会摆弄木头片子的废物。
可是这个陌生的女孩,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女孩,却说……好厉害?
“真的!你看这里,还有这里,”女孩献宝似的指着机翼的连接处,“做得这么光滑,还能活动!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玩具!你长大了一定能成为最棒的工匠!”
她的话语里,充满了真诚的欣赏,没有半分虚假。
那双碧绿的眼眸里,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。那倔强地不肯落下的泪水,终于在这一刻,不受控制地滑过了沾着泥土的脸颊。
但他不是因为悲伤,而是因为……一种从未体验过的,被肯定的温暖。
女孩看到他哭了,有些手足无措。她笨拙地伸出手,想帮他擦掉眼泪,却发现自己的手套也沾满了灰。
“哎呀,你别哭啊……是我说错什么了吗?”
小奥托摇着头,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,抽噎着,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没、没有……”
“那就好!”女孩松了口气,她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然后朝小奥托伸出了一只手。
“我叫卡莲·卡斯兰娜。”
“我正在执行一项伟大的任务,那就是——拯救世界!”
“我看你这么会造东西,肯定也很厉害。怎么样?要不要和我一起?”
阳光,恰好在那一刻穿透了云层,洒落在她的身上。
她那雪白的长发,仿佛在发光。她伸出的手,仿佛带着某种魔力。她口中那句“拯救世界”,幼稚得可笑,却又神圣得让人无法拒绝。
小奥托呆呆地看着她,看着她身后的光。
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个人,而是在看一道划破黑暗,照进他这方小小囚笼的……光。
这是他人生中,第一次有人向他伸出手。
不是为了推开他,不是为了践踏他,而是为了……邀请他。
……
崩坏世界,圣芙蕾雅学院。
广场上,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被画面中那如诗如画的一幕,震撼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那……那不是……”
琪亚娜指着光幕上那个白发女孩,眼睛瞪得像铜铃,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。
“那不是我吗?!”
她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叫喊。
“我小时候就长这样啊!一模一样!怎么回事?我穿越到五百年前去了吗?!”
“冷静点,白痴琪亚娜。”
布洛妮娅的声音及时响起,将她从自我怀疑的漩涡中拉了出来。
“根据面部特征比对,以及刚才她自报的姓名,布洛妮娅可以百分之百确定。这位女性,是卡莲·卡斯兰娜。五百年前,天命最强的女武神,也是……你的祖先。”
“我的……祖先?”琪亚娜愣住了。
“原来……是这样……”雷电芽衣喃喃自语,看向光幕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,“原来,这就是他们的初次相遇……”
“所以……”无量塔姬子扶了扶眼镜,镜片下的双眼闪动着洞悉一切的光芒,她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,为整件事下了定义。
“那个游戏,《KallenFantasy》,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偶像宣传品。那是奥托为他生命中唯一的光,建造的一座……纪念碑。”
“他不是在玩游戏,他是在巡礼自己的圣地。”
“所以,当塞西莉亚,一个同样流淌着卡斯兰娜血脉的后辈,以无可匹敌的天赋,踏入了他的圣地,并且打破了他维持了数百年的记录时……”
“他破防了。”
是的,破防了。
之前所有人以为的“小学生玩不起”,在这一刻,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含义。
那不是一个强者的傲慢,而是一个信徒最卑微的虔诚。
他守护的不是游戏榜单上的一个排名,而是他记忆中,那个白发少女最初的、也是唯一的样子。
那个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,神明。
“呜……”
广场上,不知是谁先开始,低低的啜泣声响了起来。
之前还在嘲笑奥托小心眼的那些女武神们,此刻一个个都红了眼眶。
“我错了……我真的错了……”
“我之前还骂他是小心眼败犬,我才是败犬!我就是个只会看乐子的蠢货!”
“纯爱……这才是真正的纯爱战神啊!”
“他不是变态,他只是……太爱她了。”
风评,再一次发生了惊天逆转。
从“社死小丑”,到“美强惨悲情英雄”,再到“小心眼幼稚鬼”,最后,定格在了“五百年纯爱战神”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称号上。
奥托·阿波卡利斯的人设,在这一刻,完成了最终的升华。
……
星穹列车,观景车厢。
“卡莲……卡斯兰娜……”三月七看着光幕,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,眼神有些迷离,“怎么感觉,和琪亚娜长得好像啊……”
没有人回答她。
因为车厢里的另外三个人,都陷入了各自的沉默。
瓦尔特·杨,放下了手中的画笔。
他看着光幕上,那个伸出手的白发少女,和那个从泥泞中抬起头的金发男孩。
那个他刚刚还在用各种Q版形象肆意丑化的宿敌,此刻,正展现出他一生中最柔软、最纯粹的一面。
那份延续了五百年的执念,那份足以扭曲整个世界的爱意,其源头,竟然只是一个孩子最朴素的愿望——
抓住那道光。
瓦尔特忽然觉得,自己画板上那些恶搞的图片,变得有些索然无味。
他默默地打开了那个匿名的公共图库,将自己刚刚上传的那些作品,选择了删除。
“这确实是……”
他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,轻轻抿了一口,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感慨。
“命运的邂逅。”
……
天命总部,虚数核心区。
奥托·阿波卡利斯静静地站在光幕前。
从卡莲出现的那一刻起,他的世界里,就只剩下了眼前的画面。
五百年了。
他用魂钢,用虚数能量,用尽了一切科技手段,无数次地在自己的脑海中,在虚拟的数据库里,重现过这一幕。
他记得她说的每一个字,记得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,记得阳光洒在她白发上的角度。
可无论模拟得多么逼真,都比不上眼前这真实的影像。
那种鲜活感,那种仿佛能穿透五百年时光,再次触摸到他灵魂的温度,是他用任何科技都无法复制的。
他看着画面中的自己,伸出了那只颤抖的、沾满泥污的手,握住了那道光。
那一握,便是五百年。
奥托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他不需要再看下去了。
因为从那一刻起,他的人生,就已经有了唯一的意义。
拯救世界?
不。
他只想拯救那个,向他伸出手的世界。
他的世界,从始至终,都只有一个人。
通讯器再次响起,打断了他的沉思。
依旧是德丽莎发来的。
【德丽莎:爷爷……原来是卡莲……我明白了,我全都明白了……游戏的事情,我不怪你了。你不是小心眼,你只是……太在乎了。爷爷,对不起……真的,对不起……】
这一次的讯息,没有了哭闹的表情包,也没有错别字,只有一种沉甸甸的,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理解与歉意。
奥托看着这条讯息,许久,才动了动手指,回了两个字。
【无妨。】
他重新抬起头,看向光幕。
画面已经缓缓淡去,但那道光,却永远地刻在了他的眼底。
也刻在了,诸天万界所有人的心里。
人们终于明白,那个被他们嘲笑了许久的“黑历史”,其背后,究竟是何等沉重而又炽热的感情。
而当这份感情被揭示之后,一个新的问题,又浮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。
拥有如此深刻羁绊的两个人,后来,又发生了什么?
为什么五百年后,只剩下奥托一个人,孤独地走在这条拯救她的道路上?
卡莲……去了哪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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