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开饭咯!”
伴随着何雨水一声清亮得如同黄鹂鸟般的吆喝,一股浓烈到近乎霸道的肉香,瞬间冲破了夏日傍晚的沉闷,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,攥住了四合院里每一个人的鼻子。
这香味太冲了。
先是红烧肉那甜咸交织、酱香浓郁的醇厚,紧接着,是叫花鸡经过长时间烘烤,荷叶与泥土的清香渗透进鸡肉肌理后,散发出的那种复合的、勾魂夺魄的异香。
两种香味纠缠在一起,在院子里横冲直撞,蛮横地钻进每一道门缝,攀上每一扇窗棂。
何大清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中院,他双手各端着一个巨大的搪瓷盆,稳稳当当。左手盆里,是码放得如同小山一般的红烧肉,每一块都切得方方正正,肥瘦相间,裹着浓稠油亮的酱汁,在夕阳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。右手盆里,则是一整只被撕开的叫花鸡,金黄酥脆的鸡皮下,是嫩白流油的鸡肉,热气蒸腾,香气四溢。
他将两大盆硬菜重重地放在院子中央那张饱经风霜的石桌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他拿起一个铁勺,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搪瓷盆的盆沿,发出“当!当!当!”清脆的声响,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“街坊邻居们!”
何大清洪亮的声音在院中回荡,中气十足。
“今天我何大清,托大家的福,发了点小财!不多,就是个乐呵!特意做了点拿手菜,感谢大家伙儿平日里对我们家雨水和雨柱的照顾!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一双双从门窗后探出来的、充满渴望的眼睛,嘴角的笑意更深了。
“院里每家每户,不分大人小孩,都来我这儿领一份!大家伙儿都别客气,都来尝尝我何大清的手艺!”
这话一出,院里先是静了一瞬,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腾。
“嚯!何师傅敞亮!”
“这肉闻着就香死个人嘞!”
“恭喜何师傅发财啊!”
一时间,道贺声、感谢声、还有孩子们抑制不住的欢呼声响成一片。各家各户的大人小孩,纷纷拿着自家最大的海碗,喜气洋洋地冲出屋子,自觉地在石桌前排起了长队。
何大清挥舞着大勺,给这个一勺,给那个一块,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。
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着,然而,就在他准备给下一家打菜时,他特意加了一句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。
“哦对了,许家和贾家就算了。”
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我怕我这肉,他们吃着硌牙。”
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识地瞥向了中院和后院的两处角落。
短暂的寂静后,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窃笑声。这话说得太损了,也太解气了。谁不知道许大茂和贾家那点德行?
然而,总有那么些人的脸皮厚度,是超乎常人想象的。
贾张氏早就被那股肉香折磨得五内俱焚,口水在嘴里疯狂分泌,喉结上下滚动,两只眼睛死死地钉在那盆晃动着肥油的红烧肉上,几乎要放出绿光。
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?什么叫“硌牙”?她听不懂,也不想懂。
她唯一知道的,就是那肉,她必须吃到嘴里。
她从屋里摸出一个豁了口的空碗,佝偻着身子,像一只闻到腥味的野猫,悄无声息地蹭到了队伍的最后面,企图蒙混过关。
队伍一点点缩短,终于,轮到了她。
她把那只空碗往前猛地一递,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急不可耐的光。
然而,何大清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这个人,他握着大铁勺的手臂,连一丝停顿都没有。
那盛满了红烧肉、油光晶亮的勺子,就在贾张氏的眼前,划过一道优美的、充满了无视与轻蔑的弧线。
绕过了她。
直接越过她那只空荡荡的碗,将一勺肥瘦相间的红烧肉,稳稳地落在了她身后那家人的碗里。
时间,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。
贾张氏能清晰地闻到肉香从她鼻尖前飘过,能看到那块肥肉在别人碗里微微颤动的样子。
羞辱。
赤裸裸的、当着全院人面的羞辱。
她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,随即,一股猪肝色的紫红猛地涌了上来。
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,瞬间扭曲成了一团。
“何大清!”
一声尖利到能刺破人耳膜的叫声,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。
“你他妈什么意思?你瞧不起谁呢?”
何大清甚至连头都懒得回,依旧给下一个人打着菜,嘴里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。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
“就是不想给你吃。”
这句话,就是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,瞬间引爆了贾张氏这个积蓄了无尽怨气与贪婪的火药桶。
“哐当!”
一声刺耳的脆响。
她把手里的空碗狠狠地掼在地上,青石板地面上瞬间多了一片白色的陶瓷碎片。
紧接着,她两腿一软,屁股重重地往地上一坐,使出了她横行大院数十年,战无不胜的看家本领——撒泼打滚。
“没天理了啊!杀千刀的何大清发了财就六亲不认了啊!”
她一屁股堵在石桌前,正好卡住了队伍前进的唯一道路,两条粗壮的腿在地上乱蹬,两只手蒲扇般地拍打着自己满是肥肉的大腿,发出“啪啪”的闷响。
“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活路了啊!老天爷啊!你睁开眼看看吧!这日子没法过了啊!”
她的哭嚎声,凄厉,高亢,带着一种刻意制造出来的悲怆,仿佛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。那声音在院子里回荡,震得人脑仁生疼。
她就这么往地上一躺,肥硕的身躯像一堵肉墙,谁也别想从她身边过去领到那一口肉。
原本喜气洋洋的场面,瞬间被搅得乌烟瘴气。
排队的人群骚动起来,众人敢怒不敢言,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院里的管事大爷。
刚上任没多久的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阎埠贵,被众人用目光给推了出来。
刘海中只觉得这是一个展现自己领导权威的绝佳机会。他清了清嗓子,背着手,迈着四方步走到贾张氏面前,端起了他从厂里学来的官腔。
“咳咳!贾家嫂子,你这是不对的嘛!有什么问题可以提,可以向组织反映,但是你这种行为,是严重破坏我们四合院邻里团结的错误行为,影响很不好!”
他的话,空洞,乏力,对于地上耍无赖的贾张氏来说,连耳旁风都算不上。
三大爷阎埠贵则站在一旁,眼镜片后面的一双小眼睛,根本没看地上的贾张氏,而是焦急地瞟着石桌上那盆红烧肉。
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:这老虔婆再闹下去,天都要黑了,这肉怕不是要凉了?万一何大清一生气不分了,自己家那份岂不也泡汤了?
他嘴上敷衍地劝着:“哎呀,贾家嫂子,快起来,快起来,地上凉……你看大家伙儿都看着呢。”
心里却急得快要冒火。
但这两人,一个只会打官腔,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;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那点得失,生怕吃亏。
面对彻底撕破脸皮、化身为无敌泼妇的贾张氏,他们谁也拿不出半点有效的办法。
场面,就这么僵持住了。
贾张氏的哭嚎声还在继续,肉香依旧在空气中飘荡,而排着队的人群,只能眼巴巴地看着,谁也动弹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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