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家大门刚合上，一墙之隔的贾家，气氛却因为半袋白面陡然热烈起来。
“妈！您快看！”
贾东旭献宝似的将沉甸甸的面袋子“砰”一声墩在厨房的案板上，激起一阵白色的粉尘。他抹了把额头的汗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，仿佛这面不是从傻柱那半哄半骗弄来的，而是他自己凭本事挣下的功勋。
“我就说柱子哥那人仗义！瞧瞧，这可是顶好的精白面，雪白雪白的，够咱们家开好几顿荤了！”
贾张氏那双三角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，她快步凑上前，伸出粗糙的手，像抚摸珍宝一样抄起一把面粉。细腻的粉末从她指缝间流下，她贪婪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，那股纯粹的麦香让她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两。
可下一秒，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，猛地扭头，对着还在洋洋自得的儿子就啐了一口。
“呸！你还有脸说？”
她的声音尖利刻薄，像一把生锈的锥子。
“要不是你这个废物没本事，工作到现在都没个着落，咱们家至于去沾何家的光？我这张老脸，早就让你给丢到茅坑里去了！”
贾东旭的笑脸僵在脸上，不服气地嘟囔：“那不是没机会吗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贾张氏压低了嗓门，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，一把将儿子拽到跟前，“我跟你说，赶紧的，再去求求一大爷，让他给你在厂子里说道说道，这事不能再拖了！”
她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还有，柱子那边也别断了联系。该叫哥叫哥，嘴巴甜一点，把他哄住了，以后咱们的好处还多着呢！”
“哎呀，知道了知道了！”
贾东旭不耐烦地挥挥手，嘴上敷衍着，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，下回该用什么由头，再从傻柱那个憨货手里弄点油水出来。
这对母子阴暗角落里的窃窃私语，以及那点上不得台面的算计，何大清自然一无所知，也懒得去知。
此刻，他已经置身于四九城最鱼龙混杂的地界——鸽子市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，是牲口粪便、汗臭、劣质烟草和街边油炸食物的混合体。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自行车的铃铛声，汇成一片嘈杂的人间烟火。
这里是投机者的天堂，也是普通人的禁地。
三教九流，各色人等，揣着各自的心思，在拥挤的人潮中穿梭。
何大清却如鱼得水。
他那双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的眼睛，此刻锐利得能穿透人心。配合上这具身体身为大厨的本能，那些想以次充好、缺斤短两的贩子，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。
他只是用眼角余光一扫，就能分辨出哪个摊位上的白菜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，哪个摊位上的鸡蛋是陈货。
他步伐沉稳，目标明确，很快就用最低廉的价格，淘换到了一批颗粒饱满、一看就极具活性的蔬菜种子。随后，他又在一个角落里，买下了几只精神十足、啄人咯咯叫的鸡崽，和一小篓在水里活蹦乱跳的草鱼苗。
这些，都是他为“山河戒”准备的第一批“居民”。
正当他将所有东西归拢好，准备打道回府之际，不远处一个卖野菜的摊位前，猛然爆发出了一阵喧哗。
人群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，呼啦一下围了上去，里三层外三层，瞬间堵得水泄不通。
“你这秤绝对有问题！老子的眼睛就是尺！少我半两，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，就别想走出这个市！”
一个尖利刺耳的男声划破了嘈杂，充满了市井流氓特有的嚣张跋扈。
何大清眉头微蹙，循声望去。
只见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、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的青年混混，正伸手指着一个姑娘的鼻子，唾沫横飞地大声嚷嚷。
而在他对面，那个被指着鼻子的姑娘，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。
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衣，衣角和袖口都有些磨损，却依旧包裹着一副玲珑有致、已经初具风情的窈窕身段。
一张瓜子脸，不施粉黛，却比抹了雪花膏的女人还要白净。
尤其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，此刻正蓄满了水汽，倔强地咬着下唇，委屈、愤怒、还有一丝无助，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，非但没有让她显得狼狈，反而生出一种让人心头发紧的破碎美感。
何大清的呼吸，停滞了一瞬。
秦淮茹！
竟然是还没有嫁给贾东旭的秦淮茹！
这个时候的她，脸上还带着乡下姑娘特有的清纯，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媚意，却已经如同含苞待放的花，只需要一阵微风，便能颠倒众生。
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妖精。
何大清的脑海中，瞬间闪过日后那个被生活磋磨得精于算计、满眼疲惫的贾家媳妇。
再看看眼前这个，倔强又动人。
他心中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。
“你他妈的还敢瞪我？”
那混混见秦淮茹不说话，气焰更加嚣张，竟然不知死活地伸出油腻腻的爪子，要去拉扯秦淮茹纤细的胳膊。
“住手！”
一声断喝，如平地惊雷。
声音不高，却中气十足，带着常年发号施令的威严，瞬间压过了周围所有的嘈杂。
人群安静下来，自动分开一条通路。
那混混的动作僵在半空，不耐烦地回头，正想开骂，却在看清来人时，脖子猛地一缩。
只见何大清身材高大，穿着一身笔挺的轧钢厂干部服，虽然只是普通的蓝布料子，但那股子气势，却和周围这些混迹市井的闲散人员截然不同。
混混的气焰矮了半截，但还是嘴硬道：“你谁啊？我告诉你别多管闲事！这小娘们的秤有问题，坑人！”
何大清眼底掠过一丝冷意。
他甚至懒得跟这种货色多费半句口舌。
他直接转身，走到旁边一个卖猪肉的摊位前，从挂钩上取下一个乌黑锃亮、刻着官印的半斤砝码，掂了掂。
肉摊老板认识何大清，知道他是轧钢厂的大厨，立刻陪着笑脸，不敢有半句怨言。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，何大清回到秦淮茹的摊位前，将那半斤砝码，“当”的一声，轻轻放在了她的秤盘里。
那根纤细的秤杆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稳稳地翘起。
秤星精准地停在了“半斤”的刻度上，纹丝不动。
不多一毫，不少一分。
“看清楚了？”
何大清的目光转向那个混混，眼神冰冷，不带一丝温度。
“秤，没有问题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里的压迫感骤然增强。
“那就是你的眼睛有问题。现在，立刻滚。不然，信不信我直接叫纠察队过来，好好查查你是什么成分？”
“纠察队”！
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，狠狠劈在混混的天灵盖上。
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，血色尽褪。
这个年代，成分问题是天大的事。一旦被纠察队带走，不死也得脱层皮。他这种整天游手好闲的二流子，根本经不起查。
他哪里还敢多待片刻，连句场面话都忘了说，扔下一句含糊不清的“算你狠”，便屁滚尿流地挤出人群，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一场风波，被何大清三言两语，轻松化解。
人群见没热闹可看，也便渐渐散去。
秦淮茹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胸口微微起伏。
她抬起头，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解围的高大男人，那双含着水汽的丹凤眼里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。
“谢谢您，同志，今天……今天真是多亏您了。”
她的声音软糯，带着一丝不易察异的颤抖，像羽毛轻轻搔在人的心尖上。
何大清看着她那惊鸿一瞥的风情，感受着那股子纯粹的感激，心中某个角落被触动了。
一个大胆的、不容置疑的念头，在他脑海中油然而生。
这么个极品尤物，要是最后便宜了贾东旭那个眼高手低、好吃懒做的废物，简直是苍天无眼，暴殄天物！
不行。
绝对不行。
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，露出一丝和善却又带着绝对掌控力的笑容。
他伸手指了指她摊位上剩下的那点野菜，和旁边一只被草绳捆得结结实实的野兔。
声音不大，却掷地有声。
“姑娘，你这些东西，我全要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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