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寒气顺着窗缝钻进来，在地板上积成一层薄薄的霜气。她猛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竟在沙发上蜷了一夜，身上只盖着件薄外套。阳光透过纱帘，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看得一清二楚——这寻常的清晨景象，却让她恍惚了片刻。
昨晚的尖叫、奔跑、还有那张没有五官的脸……是梦吗？
她挣扎着坐起身，脚底传来一阵刺痛。低头一看，布满细小的划痕，结了层暗红的血痂，混着干涸的泥渍。不是梦。
手机在茶几上震动，是物业打来的。林晚深吸一口气接起，听筒里传来张姐咋咋呼呼的声音：“小林啊，你家昨晚是不是进贼了？三楼楼道的监控拍到个人影，鬼鬼祟祟的，你没丢东西吧？”
“监控？”林晚心头一紧，“能看到脸吗？”
“看不清，戴着帽子呢。不过看身形，倒有点像……”张姐顿了顿，“有点像之前给302修水管的老王头？不对不对，老王头没那么年轻。”
林晚攥紧了手机：“张姐，能把监控录像发我一份吗？”
“行啊，等下我让保安小李转给你。对了，昨晚三楼是不是有响动？我听巡逻的保安说好像听到尖叫了。”
“是我，”林晚苦笑，“做了个噩梦，没忍住。”
挂了电话，她赤脚踩进拖鞋，走到玄关处的穿衣镜前。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，嘴唇干裂起皮——这副憔悴模样，倒像是真撞了邪。她伸手抚上镜中的脸颊，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，却突然顿住。
镜中自己的肩膀后面，似乎站着个红色的影子。
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，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她猛地转过身，身后空空荡荡，只有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轻轻晃动。
“幻觉……一定是幻觉……”她喃喃自语，缓缓转回头。
镜子里只有她自己。
或许是太紧张了。她拧开洗手间的水龙头，用冷水泼脸。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，昨晚巷尾那个红裙女人的轮廓在脑海里渐渐清晰——乌黑的长发，挺括的红裙，领口的珍珠胸针……还有那张被浓雾吞噬的脸。
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，是保安小李发来的监控录像。林晚擦了把脸，点开视频。
画面有些模糊，timestamp显示是凌晨三点十七分。楼道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，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用工具撬302的门锁。他的动作很熟练，不到两分钟就打开了门，闪身进去。大约十分钟后，他背着个黑色布袋出来，脚步匆匆地往楼梯间走。
就在他经过林晚家门口时，镜头突然晃了一下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。男人踉跄了一下，布袋的拉链松开，滚出个金属相框。他慌忙捡起相框塞回袋里，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林晚把视频放慢三倍，定格在相框滚出来的瞬间。虽然模糊，但能看出相框里是两个人的合影，一男一女，似乎站在槐安里的巷口，背景里能看到3栋的影子。
这张照片，会不会就是解开302秘密的钥匙？
她换了身衣服，把水果刀藏进帆布包，深吸一口气走出家门。刚到三楼楼梯口，就看到302的门虚掩着，留着一道缝。
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。昨晚那个黑衣人进去后，没锁门？还是……有人比她先一步动了手脚？
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，透过门缝往里看。屋里很暗，拉着厚重的窗帘，隐约能看到客厅的沙发蒙着白布，茶几上积着厚厚的灰尘，显然很久没人住了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极轻的“滴答”声从屋里传来，像是水滴落在金属上。林晚咬了咬牙，轻轻推开门。
一股混杂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她打开手机手电筒，光束在屋里扫过——墙上的日历停留在九年前的三月，桌上的玻璃杯里还剩半杯水，杯壁结着蛛网。一切都像是时间突然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。
“滴答……滴答……”
声音是从卧室传来的。林晚握紧帆布包里的水果刀，一步步挪过去。卧室的门也开着，手电筒的光扫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时，她突然顿住。
闹钟的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，和监控里黑衣人撬锁的时间一模一样。
“滴答……”
声音是从浴室传来的。林晚的心跳得像擂鼓，她走到浴室门口，深吸一口气，猛地推开门。
浴缸里积着半缸浑浊的水，水面漂浮着一层绿藻。“滴答”声是从浴缸上方的水龙头传来的，一滴，又一滴，落在水面上，漾开细小的涟漪。
浴缸边缘搭着件红色的连衣裙，布料已经泛黄，但领口那枚珍珠胸针依旧闪着温润的光。
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这件裙子，和昨晚巷尾那个女人穿的一模一样！
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，用手电筒照着浴缸底部。淤泥般的水里，似乎沉着什么东西。林晚找来根拖把，小心翼翼地往水里探。拖把杆碰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，她用力一勾，一个金属相框浮出水面。
正是监控里滚出来的那个！
林晚用纸巾擦掉相框上的水渍，照片上的两个人渐渐清晰——站在左边的是个穿白衬衫的男人，眉眼温和，右边的女人扎着马尾，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，手里抱着盆绿萝。背景里的3栋门口，还能看到“槐安里”的路牌。
这两个人是谁？和刘小姐有什么关系？
就在这时，客厅突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响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。林晚猛地回头，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，只见客厅的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，刚才还关着的窗户，不知何时敞开了。
她握紧水果刀，一步步挪回客厅，正要去关窗户，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墙上的穿衣镜。
镜子里，除了她自己，还站着个穿红裙的女人。
林晚的血液瞬间冻结，手电筒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光束在地上乱晃。她死死盯着镜子，那个红裙女人就站在她身后，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，领口的珍珠胸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——正是昨晚巷尾那个女人！
“你是谁？”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握着水果刀的手全是冷汗。
红裙女人没有回答，只是缓缓抬起头。
这一次，林晚看清了她的脸。
镜子里的女人，有着和照片上那个扎马尾的女孩一模一样的梨涡。
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止，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钻进脑海——照片上的女人，就是刘小姐。而镜子里的这个……是她的鬼魂？
红裙女人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容，梨涡浅浅陷下去。她抬起手，指尖轻轻点了点镜子里的相框，又指了指林晚的帆布包。
林晚猛地想起什么，慌忙从包里翻出手机，点开张姐发来的监控录像，把照片放大给镜子里的女人看。
红裙女人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的白衬衫男人身上，镜中的影像突然开始扭曲，像是水波般荡漾起来。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，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，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林晚凑到镜子前，屏住呼吸去听，终于听清了几个字：
“他……杀了我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镜中的红裙女人突然消失了。客厅的窗户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窗帘落回原位，屋里恢复了死寂，只剩下林晚粗重的喘息声。
她瘫坐在地上，手里还攥着那个相框。照片上的白衬衫男人，笑容温和，眼神却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。
他是谁？为什么要杀刘小姐？昨晚的黑衣人，是不是就是为了这张照片来的？
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腾，林晚突然想起了什么，爬起来冲到卧室，翻箱倒柜地找起来。床头柜的抽屉里，除了几本旧杂志，还有个上了锁的铁盒子。林晚想起浴室的水龙头，心头一动，跑回去拧开，果然在水管后面摸到了把小小的铜钥匙。
打开铁盒子的瞬间，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里面放着几本日记，还有一沓汇款单。
林晚颤抖着手翻开第一本日记，扉页上写着“刘静”两个字——原来刘小姐叫刘静。
“2014年3月15日晴
阿明说他找到新工作了，在开发区的化工厂，工资很高。他说再干两年，我们就从槐安里搬走，买套带阳台的房子，种满绿萝。”
“2014年4月2日阴
阿明最近总是很晚回来，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，像是消毒水混着铁锈。我问他怎么了，他说化工厂的原料味。可我总觉得不对劲。”
“2014年4月28日雨
今天在他的衬衫口袋里发现了张收据，是买安眠药的。他说最近失眠，可我昨晚明明看到他睡得很沉……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？”
日记写到这里就断了。最后一页被撕掉了，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。
林晚拿起汇款单，收款方都是“刘静”，汇款人姓名一栏，写着“张明”，汇款地址是开发区化工厂。
张明……阿明……难道就是照片上的白衬衫男人？
他为什么要给刘静汇款？如果是他杀了刘静，又为什么要汇款？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慌忙把日记和汇款单塞进帆布包，躲到客厅的窗帘后面。
门被推开了，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走了进来。他约莫四十岁，头发稀疏，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，手里提着个工具箱——正是物业张姐说的那个修水管的老王头！
老王头径直走到卧室，在床头柜里翻找着什么，嘴里嘟囔着：“明明放在这儿的……那娘们的东西到底藏哪了……”
林晚捂住嘴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昨晚的黑衣人，就是他？
老王头翻了半天没找到，烦躁地踢了一脚椅子，从口袋里掏出个相框——正是林晚手里这个的同款！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刘静，眼神阴鸷：“贱货，死了都不安生……”
林晚的心跳得像要炸开，她悄悄拿出手机，打开录音功能。
“要不是你发现了那批废料的事，我怎么会……”老王头的声音压低，带着狠戾，“那笔钱本该是我的！你凭什么举报？”
废料？举报？林晚的脑子飞速运转——难道刘静的死，和开发区化工厂的废料有关？
老王头把相框塞进怀里，转身往外走。林晚屏住呼吸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，才敢大口喘气。
她拿出手机，录音还在继续。刚才老王头的话，清晰地录了下来。
原来照片上的男人不是张明，而是老王头年轻时的样子。他就是那个在化工厂工作的“阿明”，因为刘静发现他偷卖工业废料，怕事情败露杀了她，又伪造了失踪的假象。这些年的汇款，恐怕是良心不安，又或是怕被人发现破绽。
而昨晚的红裙女人，真的是刘静的鬼魂。她一直在等一个能帮她沉冤得雪的人。
林晚握紧手里的日记和汇款单，走到窗边拉开窗帘。阳光涌进来，驱散了屋里的霉味。她看着楼下槐安里的巷口，仿佛看到了九年前的刘静，抱着绿萝，笑着对“阿明”说要种满阳台。
手机突然震动，是张萌发来的微信：【晚晚，咖啡还喝吗？我在巷口的“时光角落”等你。】
林晚回复：【来，给你讲个故事。】
她把日记和汇款单放进包里，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穿衣镜。镜中的自己，脸色虽然依旧苍白，眼神却多了份坚定。
有些秘密，不该被时间掩埋。有些罪恶，总得有人去揭穿。
林晚锁好302的门，一步步走下楼。巷口的阳光正好，“时光角落”的风铃叮当作响，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。她知道，槐安里的雾，终于要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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