棒梗被捞上来后,人就像一块从冰窖里拖出来的死肉。
当天夜里,高烧就席卷了他瘦小的身体。
滚烫的体温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,汗水浸湿了破旧的棉被,又被屋内的寒气冻得冰凉。他躺在炕上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胡话,眼皮在昏沉中无力地颤抖。
那股子从冰窟窿里带回来的味道,混合着污泥与下水道的恶臭,顽固地附着在他身上,渗透进贾家的每一个角落。
院里的人远远闻到这股味,都像是躲避瘟疫一般,捏着鼻子绕道走,生怕沾染上一丁点的晦气。
贾张氏坐在炕边,看着自己宝贝孙子那张烧得通红的小脸,浑浊的三角眼里淬满了怨毒。
秦淮茹则缩在一旁,双手插在袖子里,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。
这笔账,毫无疑问,又被她们婆媳二人,一笔一划,刻在了林凡的头上。
只是现在,那滔天的恨意再也不敢化作上门叫骂的泼妇行径。林凡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睛,已经成了她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。她们只敢在心里,用最恶毒的语言,将林凡千刀万剐。
秦淮茹的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开,下意识地摸向了墙角的米缸。
手指触及到的,是粗糙干硬的缸底。
空了。
一粒米都不剩。
这个发现,像一盆冰水,兜头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。绝望,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傻柱那边,自从上次被自己“连累”,在全院面前丢尽了脸面,名声彻底臭了之后,接济她的次数便肉眼可见地少了。偶尔送来的一两个窝头,也都是避着人,做得小心翼翼,再没了往日的热情。
指望傻柱,怕是难了。
指望贾家?秦淮茹看了一眼炕上瘫着等死的贾东旭,又瞥了一眼只会咒骂的贾张氏,嘴角泛起一抹苦涩。这个家,早就被抽干了最后一丝骨血。
思来想去,在这偌大的四合院里,唯一还能指望的,只剩下一个人。
那个总是以长辈自居,道貌岸然的一大爷。
易中海。
夜色渐深,寒月如钩。
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,只剩下寒风刮过屋檐的呜咽声。
秦淮茹悄无声息地推开门,像一只幽灵,融入了深沉的夜色里。她刻意放轻了脚步,踩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,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
她来到中院,停在了易中海家的门前。
借着清冷的月光,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,用力在脸上挤出一个楚楚可怜、又带着几分无助的表情。这是她最擅长的武器,对付院里这些男人,向来无往不利。
她抬起手,指节弯曲,在斑驳的木门上,轻轻叩击了三下。
“笃,笃,笃。”
声音不大,却在这死寂的夜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屋里,易中海正披着件旧棉袄,坐在桌边喝着闷酒。
一碟花生米,一盅劣质的烧刀子。
酒是暖的,心却是凉的。
林凡那个小畜生带给他的羞辱,如同跗骨之蛆,日夜啃噬着他的尊严。他辛苦几十年在院里建立起来的威信,被那小子三言两语就冲击得摇摇欲坠。
他越想越觉得心慌,身体里那股元气,仿佛都被气散了大半。
养老!
这两个字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。
他必须加快速度,必须用更稳妥的手段,将秦淮茹这颗最重要的棋子,牢牢地攥在自己手心里,让她对自己感恩戴德,死心塌地。
他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由头,一个能让秦淮茹彻底欠下他人情的机会。
没想到,她自己就送上门来了。
听到敲门声,易中海眼中精光一闪,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。他放下酒杯,不紧不慢地走过去,拉开了门栓。
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吱呀”声。
门外,秦淮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,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眼前。
“一大爷……”她声音发颤,带着哭腔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易中海心中冷笑,脸上却立刻堆满了关切与疼惜。
“哎哟,是淮茹啊。这么晚了,这是怎么了?快别在外面站着,冻坏了身子。”
他侧过身,却并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,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屋内的景象。
秦淮茹顺势便将家里的惨状,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,话里话外,都是对林凡的控诉和对现实的绝望。
易中海听着,连连点头,嘴里发出几声不痛不痒的叹息,假意安抚了几句。
“你放心,有我在,就不会让你们娘几个饿死。”
说完,他转身进了屋。片刻之后,他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布袋,趁着夜色的掩护,飞快地塞进了秦淮茹的手里。
布袋不大,沉甸甸的,里面装着的是粗糙的棒子面。
“淮茹啊,快拿回去给孩子煮点粥喝。这事,千万别声张,免得院里人说闲话,对你名声不好。”
他刻意压低了声音,凑到秦淮茹耳边,语气沉重,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者派头。
秦淮茹捏着那袋救命的粮食,入手的分量让她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。她抬起头,眼中噙满了泪水,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易中海。
“谢谢您,一大爷!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!这份恩情,我……我这辈子都忘不了!”
她感激涕零地接了过来,紧紧抱在怀里。
“快回去吧。”易中海摆了摆手,眼神深邃。
两人在月光下的这番鬼祟举动,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,神不知鬼不觉。
他们却不知道。
就在后院通往厕所的必经之路上,一个身影,正静静地伫立在墙角的阴影里,将这一切,看得一清二楚。
林凡刚从厕所回来。
凛冽的夜风让他精神清明,也让他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。他刚走到后院的拐角,就听到了中院传来的、刻意压低的交谈声。
他脚步一顿,身形瞬间融入了黑暗。
然后,他就看到了这堪称精彩的一幕。
易中海的伪善,秦淮茹的表演,两人之间那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。
月光下,他们那两张脸上各怀鬼胎的神情,被林凡看得分明。
他看着秦淮茹抱着那袋棒子面,如获至宝般匆匆离去的背影,又看了一眼易中海那副施恩后心满意足的嘴脸。
林凡的嘴角,缓缓地,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。
那弧度里,没有温度,只有一丝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漠然。
易中海啊易中海。
你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,这个四合院里藏得最深的毒蛇。
总算是让我抓到你实实在在的把柄了。
一个针对易中海的,更加狠厉,更加周密的计划,在他心中,悄然成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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