轧钢厂附属医院。
刺鼻的消毒水气味,混合着走廊里隐约的呻吟,像一只无形的手,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。
急诊室的红灯,终于在漫长的煎熬后,啪嗒一声熄灭。
门开了。
一个戴着口罩、神情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,手里捏着一张刚刚出来的诊断报告。
秦淮茹和贾张氏立刻像被电击了一般,猛地围了上去。
“医生,我儿子怎么样了?东旭他没事吧?”贾张氏枯瘦的手死死抓着医生的白大褂,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。
医生皱了皱眉,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拉开,眼神里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冷漠和同情。
他看了一眼报告,声音平淡地宣布着一个家庭的死刑。
“命是保住了。”
贾张氏和秦淮茹刚松下的一口气,瞬间又被医生接下来的话给堵回了胸腔。
“但是,情况非常不乐观。”
医生将一张片子举到灯光下,那上面模糊的黑白影像,在贾张氏看来如同催命的符咒。
“病人头部遭受剧烈撞击,导致颅内血肿,严重压迫了运动神经中枢。损伤是不可逆的。”
“说人话!”贾张氏尖叫起来,声音嘶哑而刺耳。
医生推了推眼镜,语气没有丝毫波澜。
“简单来说,他原本只是下肢瘫痪,现在,左侧的整个身体,包括左手和左腿,也完全失去了功能和知觉。”
“从半瘫,变成了接近全瘫。”
“除了眼球还能转动,喉咙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,他现在的状态,和你们通常所说的‘植物人’,没有太大区别了。”
轰隆!
贾张氏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,眼前一黑,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。
全瘫……
植物人……
这两个词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烧红的铁锤,狠狠地砸在她的天灵盖上。
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,她后半辈子唯一的指望,就这么……成了一个只会喘气的活死人?
旁边的秦淮茹,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
但与贾张氏的彻底崩溃不同,她的瞳孔深处,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。有惊恐,有茫然,但更多的,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盘算。
“医……医药费……”她颤抖着声音,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医生递过来一张费用清单,上面的数字让秦淮茹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。
高昂的抢救费、住院费、后续的护理费……那是一个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的天文数字。
也正是这张清单,给了秦淮茹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。
她没有片刻的犹豫,当着失魂落魄的贾张氏的面,以支付医药费为名,将那三根引发了这场家庭地震的金条,全部上交、兑换、然后将剩下的钱,牢牢地攥进了自己的口袋。
那些钱,从这一刻起,姓秦了。
贾张氏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,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她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她拼了命想要保住的养老钱,没了。
她视为生命延续的宝贝儿子,也成了一个比死人更拖累的废物。
她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,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医院冰冷的铁皮长椅上。
走廊的灯光惨白,照得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,宛如一张揉皱的草纸。她的眼神空洞,浑浊的眼球里倒映不出任何光彩,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,只剩下一具干瘪的躯壳。
怎么会这样?
她想不通。
自己藏了一辈子的秘密,那个连枕边人都不知道的秘密,怎么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剖开一样,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?
家,怎么就突然散了?
儿子,怎么就突然废了?
她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,无数混乱的画面在眼前闪烁。儿子的怒吼,儿媳的撕打,邻居们鄙夷的眼神……最后,所有的画面都定格了。
定格成一个瘦小的、总是带着一脸冰冷神情的少年身影。
林凡!
这两个字,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,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。
对!
就是他!
那个小畜生!
贾张氏空洞的眼神里,渐渐重新聚焦,燃起了一点阴冷的、针尖般的光芒。
肯定是他在搞鬼!
如果不是他,自己藏钱的秘密怎么可能暴露?
如果不是秘密暴露,东旭怎么会跟她抢钱?
如果不抢钱,家里怎么会打起来?
如果不打起来,东旭怎么会摔下床,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!
所有的因果,在她那已经扭曲的大脑里,被强行拧成了一条笔直的线,而线的另一头,就牢牢地系在林凡的脖子上!
一股怨毒到极致的恨意,如同地狱深处最污秽的毒泉,从贾张氏干瘪的心底疯狂地滋生、蔓延,瞬间吞噬了她最后一丝理智。
那不是普通的怨恨,而是一种要将对方挫骨扬灰、永世不得超生的恶毒诅咒!
病房里。
贾东旭躺在床上,唯一的右眼死死地睁着,布满血丝的眼球,像一颗浸在毒液里的怨恨珠子,死死地钉在门口,钉在自己母亲的身上。
他听到了医生的话。
他知道自己成了一个彻底的废物。
而造成这一切的,就是这个贪婪自私的老虔婆!
如果不是她藏私房钱,如果不是她死不松手,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!
母子之间,血脉亲情在金钱和灾难面前,被撕扯得粉碎。
荡然无存。
只剩下刻骨铭心的仇恨,在狭小的病房里无声地对撞、燃烧。
贾张氏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医院。
她没有回家,而是像个幽魂一样,飘回了那个让她家破人亡的四合院。
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院子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。
她穿过中院,无视了邻居们投来的异样目光,径直走到了后院。
她停下脚步,抬起头,那双浑浊而怨毒的眼睛,死死地锁定在后院角落里,那扇紧闭的房门上。
林凡家。
门里没有灯光,一片死寂。
但在贾张氏的眼中,那扇门后,仿佛藏着一头吞噬了她所有幸福的恶魔。
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,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,那声音比寒冬腊月的北风还要阴冷。
“小畜生……”
她发誓。
用她那已经烂透了的灵魂发誓。
一定要让那个小畜生,付出血的代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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