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十年代,天京。
南锣鼓巷,九十五号四合院。
空气是凝滞的,厚重得如同铅块,死死压在胸口。
一股熬煮到发苦的中药味,混合着某种不可名状的、独属于死亡的腐朽甜腥,钻进鼻腔,刺激得林凡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被强行撕扯出来。
眼皮重若千斤。
他费尽全身力气,才撑开一道缝隙。
映入眼帘的,是几根被岁月和炊烟熏得漆黑的房梁,蛛网在角落里肆无忌惮地扩张着领地。
这是哪?
念头刚起,无数陌生的、破碎的记忆画面便如决堤的洪水,裹挟着一个孩童八年人生的所有喜怒哀乐,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。
疼痛。
剧烈的、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疼痛。
最终,所有的纷乱与喧嚣,都沉淀成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——
《情满四合院》。
他穿越了。
意识彻底清醒的瞬间,他也被迫接受了这个荒诞的事实。
他成了这个故事里一个从未出现过的角色,一个同样叫林凡,却在八岁的年纪,因一场高烧耗尽了所有生命力,刚刚咽气的孩童。
身下的土炕冰冷刺骨,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衫,无情地侵蚀着这具身体残存的温度。
而在他的身侧,躺着一个女人。
她尚有余温。
那是这具身体的母亲。
女人双眼紧闭,蜡黄的面容上,颧骨高高耸起,皮肤下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,干瘪得如同风干的橘皮。可即便如此,她的嘴角依然顽强地勾着一抹弧度,那是对一双儿女最深沉,也是最后的牵挂。
死亡,没能抹去这份母爱。
炕沿边,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。
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,死死地用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唇,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哭声。
血珠从苍白的嘴唇上渗出,她却浑然不觉。
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,此刻盛满了无法稀释的恐惧与绝望,像一只被暴雨淋湿,找不到归途的幼兽。
“哥……”
六岁的妹妹林可儿,声音细若蚊蚋,每一个音节都在剧烈地颤抖。
她不敢看炕上的母亲,只能用尽全力看着自己唯一的依靠。
那一声“哥”,像一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了林凡的心脏。
他胸口一窒,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惜涌了上来。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,将妹妹那瘦弱到硌人的身体,紧紧地揽入自己怀中。
女孩的身体冰凉,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。
“可儿别怕。”
他的声音沙哑干涩,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。
“有哥在。”
话音未落。
“哐当——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!
那扇用木板勉强拼凑起来,早已朽烂不堪的屋门,被人从外面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,一脚踹开。
木屑纷飞。
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,逆着光闯了进来。
他身形瘦削,一张脸尖嘴猴腮,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,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贼气。
贾家那个被宠坏了的宝贝疙瘩,棒梗!
他的视线,像探照灯一样在昏暗的屋内飞快地扫过,完全无视了炕边两个活生生的孩子,更没有在炕上那具冰冷的尸体上停留哪怕一秒。
最终,他的目光如饿狼般,死死锁定在了女人那只还未完全僵硬的手上。
母亲的手紧紧地攥着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拳心之中,是这个家最后的尊严,也是最后的财产——两块钱。
那是她用尽最后一口气,为自己和孩子们准备的,最后的体面。
是她的棺材本,也是兄妹俩的活命钱。
“给我吧你!”
棒梗的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,喉结滚动了一下,竟没有丝毫犹豫,径直扑了上来!
他伸出脏兮兮的手,用力去掰母亲冰冷僵硬的手指。
一下,两下……
那紧握的手,是母亲对孩子最后的守护,纹丝不动。
“你干什么!”
林凡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头顶,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!
“放开我妈!”
他怎么也想不到,这个小畜生竟然敢当着他的面,抢夺一个死人的遗物!
他挣扎着想要起身,可这具被高烧掏空了的身体,根本不听使唤。刚一撑起上半身,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,无数金星在乱冒。
棒-梗听到了他的怒吼,仅仅是回头,用一种看垃圾般的眼神,不屑地瞥了他一眼。
随即,他手上力道暴增。
“咔!”
一声轻微的骨节错位声响起。
他竟硬生生掰开了母亲的手指,将那两张被汗水浸透、带着体温的钞票,从母亲的手中抠了出来!
得手后,他将钱死死攥在自己手心,转身就跑!
“畜生!”
林凡双目欲裂,眼白上瞬间爬满了血丝。
滔天的怒火,如同火山喷发,彻底引爆了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!
也就在这一刻!
一道冰冷、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,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。
【叮!天道酬勤系统激活成功!】
【检测到宿主面临重大抉择,请选择:】
【选项A:夺回丧葬费,为母亲体面下葬。奖励:八极拳精通,白面馒头x10】
【选项B:放弃一切,带妹妹远走他乡。奖励:神秘黑铁钥匙一把】
没有半分迟疑,甚至连思考的过程都没有。
“我选A!”
林凡在心中咆哮。
远走他乡?
开什么玩笑!在这个户籍制度无比森严,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的年代,带着一个六岁的妹妹离开这里?那不是求生,是找死!
更何况,此仇不报,他枉为穿越者!
他要让那个小畜生,付出代价!
随着他做出选择,一股无法形容的暖流,凭空出现,瞬间从他的心脏涌向四肢百骸!
那不是温和的暖流,而是狂暴的能量洪流!
噼里啪啦!
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纤维,都在被强行撕裂、重组!每一根骨骼,都仿佛在发出细微到极致的爆鸣!
剧痛与新生的快感交织在一起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感觉,充斥着他这副小小的、孱弱的身体。
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背部的肌肉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隆起、绷紧,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,正在苏醒。
力量!
这就是力量的感觉!
林凡胸膛起伏,将那股混杂着药渣与死亡的空气压入肺底,再缓缓排出,连同那股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杀意,也一并压下。
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他走到炕边,伸出微微颤抖的手,温柔地为母亲合上了那双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。
然后,他扯下墙角那张破旧不堪、布满了补丁的草席,小心翼翼地,将母亲的遗体包裹起来。
动作很轻,很慢,充满了仪式感。
做完这一切,他沉默地拉过墙角的独轮车。
那独轮车比他还高,车轮因为年久失修,早已变形。
他将母亲的遗体安置在车上,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沉稳,那么冷静。
他牵起妹妹冰冷的小手,女孩的指尖还在颤抖,却已经止住了哭泣,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,依赖地看着他。
推着车,走到门口时,林凡的脚步微微一顿。
他没有回头。
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那扇破碎的木门,越过了院子里的尘土与喧嚣,精准地,落在了中院贾家的方向。
那眼神,冰冷、幽深,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。
那绝不是一个八岁孩童所能拥有的眼神。
更像一头在西伯利亚冰原上蛰伏了太久的饿狼,充满了绝对的冷静,和对猎物势在必得的决心。
这个禽兽遍地的四合院……
就从今天,开始清洗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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