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5书阁 > 浪漫小说 > 那年盛夏,我们奔赴山海 > 第一章 毕业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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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 飞扬青春

题记

我一直懊恼我的人生只有路,没有方向,我原以为这是人生最糟的状态,直到现在,我才明白如果我的人生只有方向而没有路,才是更糟的状态。人生只要有了路,至少可以向前走。

1、毕业季

又是一个毕业季,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星期,我们就像没人管的野孩子,在学校里乱成一团。我们跟所有认识的老师和同学一一道别,

离校那几天,每天都有人在校门口送别同学,帮着搬行李,紧紧地互相拥抱,目送同学上车之后,所有站在车旁的人都挥着手使劲流泪。伤感的情绪萦绕着整个校园,连校道旁的凤凰花都被染上忧愁的颜色。

我们缅怀着这个学校留给我们的所有快乐与不快乐,依依不舍,却无法挽留。但也有人悄悄地独自离开,也许那就是年轻人“挥一挥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”的故作潇洒吧!

2002年6月8日,就是秦悦要走的前一天晚上,我和秦悦出来校门口的小饭店吃饭。学校门口排列着几家这样的小饭店,低矮的砖房,房顶用铁皮和沥青皮盖成,厨房安在饭店外面。吵杂的排烟扇的“嗡嗡”声,食物在油锅中的“滋滋”声,锅铲在锅里“沙沙”的翻炒声和浓浓的油烟混在一起,充斥着整间屋子。墙上被熏得黑乎乎的,房顶上太阳的余热还没散去,角落里的落地风扇呼呼地吹着,矮小的房子里逼仄又闷热。

店里全是互相告别的毕业生,声音嘈杂。这些人笑着哭着,平时不喝酒的女生也端着酒杯尽情地喝着酒,泪和酒混在一起流进嘴里,和男朋友抱在一起久久说不出话。走出了这个校园,曾经的海誓山盟瞬间破碎,落地无声。青春也许能永远地存封在这个校园里,无论多少年后的哪一天,等到自己回来的那一刻,还能望见青春在这里留下的细微痕迹,令人怀念。可是爱情呢,在这个象牙塔里萌发的爱情,就像是无菌培养室里的实验品,纯净,却脆弱无比。当面临两地分居,家境悬殊等等问题时,它不摧自毁。所以,明知如此,不如在分别的这一刻,好好互道一声珍重吧,日后还能把它当成美好的故事深藏心中,而不是等它演变成事故时,才狼狈不堪。青春,连道别都如此惊天动地。

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饭菜的热气,使这矮小的屋子里更加闷热。老板娘忙碌地地穿梭在这些顾客之间,送菜送酒、收拾残茶剩饭,累到面无表情,这些小朋友们的闹腾,一年一次,次次都雷同,只是换了些面孔。每年生意最好的时候也就这几天了。

我们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坐下来。凳子还是油腻腻的,我毫不在意地坐上去,穿着短袖的手臂也自然地放在那粘乎乎的桌面上,这些小店,我们已经光顾了三年,从未嫌弃过它的简陋。

我们点了两份炒饭,没有饮料,更没有酒。聊着平时一样的话题,买单的时候秦悦帮我给了我的那份。我要还给她,她说:“不用了,这次我请你。”

我把钱攥在手里,很不习惯,平时我们买什么都是AA制,可是这一次,是在这个学校最后的一次共进晚餐,以后即便有机会再在一起,也是不知何时的若干年后了,不是此景,更不是此情。我心里很难受,我要跟最好的朋友离别了,心里有一种未知的惶恐,现在想来,那是第一次对孤独的恐惧,只是当时并未察觉。

回想起和秦悦的初次见面,仿佛还是昨天的事。那是在大一上学期的一个午后,我在美术楼的走廊里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一地的画具。刚结束的写生课上,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桶,颜料和水洒了一地。正当我狼狈不堪时,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“需要帮忙吗?”

我回头,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、眼睛明亮的女孩,她就是秦悦。那天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,牛仔裤洗得发白,却格外干净利落。她不由分说地蹲下来,帮我拾起散落的画笔和颜料管。我们一边收拾一边聊天,才知道她是音乐系的学生,那天是来美术楼找朋友的。

从那以后,我们经常在校园里相遇。有时在食堂排队打饭时碰见,她会主动帮我占座;有时在图书馆遇见,我们会一起温习功课。秦悦性格开朗,爱说爱笑,而我则相对内向。她总是能轻易地打破我的沉默,让我也变得健谈起来。

大二那年,我们意外选修了同一门选修课——《西方艺术史》。每周三晚上,我们都会并肩坐在教室里,聆听老师讲述文艺复兴时期的巨匠们。下课后,我们常常一边沿着校道慢慢走回宿舍,一边继续讨论课堂上的内容。有时为了一幅画的解读,我们能争得面红耳赤,然后又相视大笑。

记得有一个雨夜,我们都没带伞,冒着雨跑回宿舍。到了宿舍楼下,两人都已淋成落汤鸡,却还在为刚才课堂上一个有趣的观点笑得前仰后合。那一刻,雨水顺着发梢滴落,我们的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脆。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,我感觉到我们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特别的默契。

三年的大学生活中,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:一起赶作业到凌晨,一起在操场上跑步减肥,一起为考试熬夜复习,一起分享彼此的秘密和梦想。我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,从懵懂的大一新生到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四毕业生。这段友谊,已经成为我大学生活中最宝贵的财富。

青春一直都在向前,遇见所有新的人和事,它们不断地丰富自己的生命,可是现在,生命第一次面临分离,而且是和最美好的三年青春与友情告别,伤感重重地压在彼此的心头,我们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。

秦悦出发那天,我帮她拉着行李下楼,看着她上车,我很想哭,但还是没有哭出来。我想,应该让秦悦再看看我的笑脸,可是,我憋了很久也笑不出来。我站在原地,秦悦一直没有回过头看我。汽车缓缓开动,它重重的轰鸣声压得我喘不过气,目送着它走远,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宿舍,心里空荡荡的。

到了6月10日,我们同乡的包车来了。大巴车停在女生宿舍楼下的食堂门口。留在学校里的同学已经很少了,几乎没有什么人来给我送别,我在学校里没有什么要好的同学。

我在车上透过玻璃窗看着前来送别的几个同学,她们与我的感情都不深,平时很少打交道,可是在这一刻却感觉像亲人一样舍不得她们。隔着玻璃,听不到她们的声音,只看见她们流着泪挥手,我的泪早已经湿透了脸颊。

坐在我身旁的宛珍紧紧地握着我的手,我转过脸去看她,她伸出左手搂着我的肩膀,我把头靠在她的肩上,两人都沉默不语。

车子开动了,它就像一部时光机带着我缓缓地离开这个校园,离开我留在这里的青春岁月。我望着渐渐远去的校门,恍如隔世。

之前因为忙着送别,忙着缅怀过去的一切,我并没有时间去想到关于自己的未来,似乎未来它总该来,而且会来得很辉煌,所以,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未来。年轻就是这样,有一种盲目的乐观。

八月份的天气,仍旧热得一塌糊涂,我伏在窗台前的桌子上,听着午后的声音,汽车声、小孩的吵闹声、厕所的滴水声、风扇的嗡嗡声,全部声音混杂在一起,混沌得像一场梦。我的梦突然被一个声音打破了:“飞扬,有个好消息,有个好消息……”我睁开眼睛,可仍旧伏在桌上不想起来,想分辨这到底是梦里还是梦外。

我还没清醒过来,宛珍已经来到我身边了,我抬起头来,扭转身子看着她,问了一句:“什么好消息?”

宛珍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,看着我说:“我表哥给我介绍了份工作,你要不要也一起去?”

我问:“什么工作呀?”

宛珍说:“我表哥的同学在中山的一家公司上班,说那家公司现在要招一些刚毕业的学生去实习,让他们找找看有没有这样的人。那个同学问到我表哥,我表哥马上就告诉我啦。怎么样,要不要去?”

我说:“什么公司啊?我们能行吗?我们又不是同一个专业,能进同一家公司吗?”

宛珍说:“怕什么,试试才知道。不要轻易错过每一个机会。”我被她三说四说说得心动了,便答应去试试看。

宛珍和我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毕业一直在同一个班上,高三填报志愿时,我问宛珍报什么学校,她说:“我报了湛江的一个大学,我想到很远的地方去读书,不想老是离家这么近,要不是我妈说不让我出省,我早报了外省的学校了。”

我说:“那我也和你报同个学校。”

宛珍说:“我想去那里的音乐系,不知道有没有合适你的专业。”

我踌躇了很久,最终还是追随宛珍填报了同一所大学,选择了美术专业。母亲得知后十分生气,将我狠狠训斥了一顿,责怪我没有同她和父亲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。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我选择学美术——在她眼中,这简直是不务正业,整天涂抹画画,根本学不到正经的文化知识。这与她一心想要把我培养成博学多才的知识分子的期望,完全背道而驰。当然,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。最终她也不得不接受现实,我的志愿表早已提交,而我也就这么刚好越过了录取线,成了那所大学美术专业的学生。

送我和宛珍去学校的那天,母亲一直忧心忡忡,反复叮嘱我们在外一定要互相照顾,有事立刻往家里打电话。我嘴上应付着,心里却只盼着车子快点开动,好摆脱这絮絮叨叨的牵挂。

刚进大学的那段日子,我几乎离不开宛珍。一没课就跑去音乐系找她,偶尔甚至蹭进她的课堂,坐在最后一排等她下课。她同学都笑她多了个“小跟班”,调侃说不知情的人怕是要以为我们俩在谈恋爱。我被说得面红耳赤,后来便不太好意思总去找她。直到我在美术系认识了秦悦,跟她渐渐成为好友,这才不再整日黏着宛珍。

我们的家乡,是地图上一座安静而闭塞的小镇。从儿时懵懂起,我和宛珍就常并肩坐在镇口那棵老槐树下,望着远处公路尽头,约定总有一天要走出这片狭小的天地,去真正的外面看一看。

后来我们终于考上大学,拖着行李迈出车站的那一刻,我们都以为,自己真的走出去了。可渐渐地才明白,若找不到工作,四年之后仍可能原路返回,回到那个我们拼命想要离开的起点。这个现实像一片低垂的乌云,笼罩在我和宛珍心头,沉闷却无力驱散。也因此,我们比谁都更迫切地想要抓住任何一丝可能——去远方,扎根生长,不再回来。

晚上宛珍高兴地对我说:“飞扬,那边的公司最想招的就是音乐和美术专业的,这真是上天给我们的好机会,我们两个都可以去咯!”

我高兴极了,抱着宛珍跳了起来,宛珍笑我是个疯丫头,八字还没一撇就高兴得这么早。我才不管呢,我相信未来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,只要我认真对待,一切都是有可能的。我再次打开我的行李箱,把我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憧憬统统塞进了进去,似乎只要一踏上中山,美好的未来就能被牢牢握在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