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家的天,塌了。
不是乌云压顶,不是狂风骤雨,而是无声的崩塌。
房梁断裂的声音,只在秦淮茹的心里炸响。
贾东旭那两条腿,被钢板彻底废掉之后,这个家最后一根顶梁柱也就跟着断了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草药味,混杂着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。
钱。
这个字,以前是贾家的底气,现在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铡刀。
医药费的单子一张张叠起来,厚得能砸死人。家里的积蓄,流水一样花了出去,连个响动都听不见。
走投无路。
这四个字,秦淮茹以前只在戏文里听过,现在却成了她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的现实。
当一大爷易中海再次踏进这个门槛,将那份顶岗手续推到她面前时,秦淮茹知道,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了。
“淮茹,为了孩子,为了这个家。”
易中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,可那双眼睛里的东西,却让秦淮茹不敢深看。
她拿起笔,笔尖在纸上悬了很久,重若千斤。
落笔的瞬间,一滴泪砸在了她的名字上,墨迹迅速晕开,模糊了那个“茹”字。
她成了轧钢厂一车间的一名学徒工。
上班的第一天,秦淮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蓝色工装。布料很硬,磨得皮肤生疼,却也强行撑起了她那副快要垮掉的身体。
她走进车间,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,灼热的空气里满是铁锈和机油的味道。
她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擦干的泪痕,眼神里是茫然,是无助,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强撑起来的坚韧。
那是一种揉碎了的倔强。
这副模样,对于车间里那些荷尔蒙过剩、终日与冰冷钢铁为伴的男光棍们来说,无异于最猛烈的催化剂。
一道道目光,或同情,或好奇,或赤裸,黏在了她的身上。
她的柔弱,她的无助,她那份强忍着不肯破碎的凄美,瞬间点燃了无数男人心中最原始的保护欲。
……
轧钢厂最深处,锅炉房。
这里是工厂的心脏,也是工厂的炼狱。
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,巨大的锅炉发出沉闷的咆哮,灼人的热浪一波波袭来,将墙壁都熏成了黑色。
每一口呼吸,都带着煤灰的颗粒感和硫磺的刺鼻气味。
傻柱,何雨柱,正赤着膀子,浑身的肌肉被汗水和煤灰混合的液体包裹,反射着炉火投来的暗红色光芒。
他机械地挥动着手里的铁铲。
铲起,转身,投进炉膛。
汗水从他额头滚落,流进眼睛里,一阵刺痛。他却连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心,早已经死了。
自从被发配到这个鬼地方,他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。食堂里那个呼风唤雨、风光无限的何大厨,仿佛是上辈子的事。
现在的他,只是一个编号,一个劳改犯,一个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消耗生命赎罪的囚徒。
绝望,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。
“嘿,听说了吗?一车间来了个俏寡妇!”
一个同样满身煤灰的工友凑了过来,声音被锅炉的轰鸣衬得有些飘忽。
“叫秦淮茹,啧啧,那模样,真叫一个水灵!”
“秦……淮茹?”
傻柱的动作猛地一顿,铁铲的边缘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。
他缓缓转过头,那双因为麻木和绝望而变得灰暗无光的眼睛里,第一次出现了焦点。
“你说谁?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。
“秦淮茹啊!就住咱们大院的那个,贾东旭家的。贾东旭不是废了吗?她顶岗进厂了,就在一车间!”
工友还在喋喋不休地八卦着,可后面的话,傻柱一个字都听不见了。
秦姐……
秦姐来了!
她进厂了!
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一车间!
这个念头,不是闪电,而是一颗炸雷,在他死寂的脑海里轰然引爆!
那片被阴霾和绝望笼罩的荒原,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,一道刺目的光芒从裂缝中喷薄而出!
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,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苏。
是光!
是火焰!
是熄灭了太久的希望!
他几乎能清晰地看见,秦姐穿着那身蓝色工装,站在车间明亮的光线下,柔弱又无助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,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。
一股狂暴的情绪,混杂着心疼、愤怒和无力,瞬间席卷了他全身。
老天爷!
这是老天爷在给他机会!
一个让他从这无边地狱里爬出去的机会!
一个让他能够重新站到秦姐面前,为她遮风挡雨的绝佳机会!
可是……
他猛地低下头,看着自己。
一双被煤灰浸透、指甲缝里全是污垢的手。
一身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汗臭和煤烟味。
一个在锅炉房里铲煤的劳改犯。
又脏,又累,又臭!
拿什么去见她?
拿什么去帮她?
就用这身煤灰去告诉她,别怕,有我?
就用这双铲煤的手去为她撑起一片天?
那不是帮忙,那是给她丢人!是羞辱她!
不行!
绝对不行!
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,让傻柱的身体都开始颤抖。
他不能是这个样子!
他绝不能以这副鬼样子出现在秦淮茹面前!
他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!
这个念头像一株疯狂生长的藤蔓,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,并且越收越紧。
他要回到食堂!
回到那个属于他的王国!
他要重新穿上那身洁白的厨师服,重新掂起那把颠勺五十斤都不晃的大铁锅!
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他何雨柱,是轧钢厂食堂说一不二的大厨!
只有那样!
只有恢复了那个身份,他才有能力,有资格,去接近他心中的女神,去驱散她身边所有的豺狼!
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,从他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深处,凶猛地爆发出来。
那不是斗志。
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,为了守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,所爆发出的全部生命力!
他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铁铲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青筋在他的手臂上虬结、暴起。
他开始疯狂地转动脑子,盘算着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,寻找着任何一丝能够让他脱离锅炉房、重返食堂的可能性。
希望。
这个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东西,此刻却化作了最滚烫的岩浆,在他冰冷的血液里奔腾。
这个原本已经认命的男人,再次充满了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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