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卷着哨音,刮过95号大院光秃秃的树梢。
几天后的全院大会,就在这刺骨的寒意里再次召开。
院子中央,一盏昏黄的灯泡被电线吊着,在风里摇摇晃晃,把人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住户们搬着小马扎、矮板凳,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坐着,口鼻间呼出的白气混杂在一起,融进萧瑟的夜色里。
所有人都心照不宣,今晚的戏台,换了角儿。
以往稳坐正中的一大爷易中海,今天被挤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。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袄,那张平日里威严持重的脸,此刻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下,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晦暗。
会议还没正式开始,刘海中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。
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八成新的干部服,肚子挺得老高,仿佛里面装的不是肥油,而是满腹经纶。
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,清了清嗓子,那动静大得让整个院子的嘈杂都瞬间安静下来。
他很满意这种效果,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,将那股子练习已久的领导派头拿捏得十足。
“同志们!”
刘海中开口,声音洪亮,带着一股激情澎湃的腔调。
“为了积极响应咱们轧钢厂‘传帮带’的伟大号召!为了切实解决咱们院里待业青年的就业难题!我,刘海中,经过深思熟虑,决定!”
他故意拖长了音调,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,然后猛地一挥手。
“成立‘95号大院工人夜校’!”
“由我,亲自担任讲师,免费为大家传授我的毕生所学——七级钳工技术!有愿意学的,现在就可以报名!”
话音落地的瞬间,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三秒。
紧接着,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,猛然炸开了锅。
“啥?免费教技术?”
“我没听错吧?是七级钳工!刘师傅这是要把吃饭的真本事拿出来啊!”
“刘师傅,你可真是敞亮人!”
一个中年妇女激动地站了起来,扯着嗓子喊:“我家那小子整天在家待着,都快发霉了!我给他报名!”
她的声音像点燃了引线。
“我家二丫头也学!”
“算我一个!刘师傅,我给您磕头了!”
在座的家庭,谁家没有一两个待业在家、愁坏了父母的孩子?在这个年代,一份工人的手艺,就是一辈子的铁饭碗!刘海中这个提议,不是雪中送炭是什么?这简直就是把金饭碗直接端到了你家门口!
一时间,奉承声、感激声、报名声此起彼伏,热浪几乎要将冬夜的寒气都驱散。
刘海中挺着胸膛,满面红光地享受着众人的追捧,那感觉比喝了二两烈酒还要上头。
还没等这股热情平息,一直稳坐钓鱼台的阎埠贵,掐准了时机,慢悠悠地站了起来。
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,镜片反射着灯泡昏黄的光,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精明。
他这一站,立刻上演了一出天衣无缝的双簧。
“同志们,静一静,静一静!”
阎埠贵抬了抬手,声音不大,却自有一股说服力。
“刘师傅高风亮节,愿意把看家本领传授给大家,这是咱们院的大好事!但是,技术路线虽好,也得看个人天赋嘛。”
他顿了顿,话锋一转。
“对于那些不适合走工人路线的孩子,咱们也不能放弃!条条大路通罗马嘛!”
他清了清嗓子,投下了一颗比“夜校”更具爆炸性的消息。
“我已经和区里的征兵处联系好了,托了点老关系。今年冬季征兵,咱们95号大院,有优先推荐名额!愿意去部队保家卫国,锻炼成才的,会后可以来我这里登记!”
如果说开办夜校只是一个巨大的惊喜。
那么参军的优先名额,就是一枚投向所有人内心的重磅炸弹!
当兵!
这在当年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无上的光荣,意味着提干的可能,意味着转业后国家分配工作的大好前程!
这两项举措,一个精准地解决了“饭碗”问题,一个完美地解决了“出路”问题。一文一武,一内一外,死死地切中了院里每一户人家的核心需求。
院子里彻底沸腾了,支持的声浪排山倒海,几乎要把院墙都给掀翻。
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,许大茂,只是安静地坐在人群的角落里,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,深藏功与名。
角落里,易中海独自坐着,那张老脸的颜色,像是开了染坊。
先是由被人抢了风头的涨红,转为被无视的铁青,最后,当他看到刘海中和阎埠贵一唱一和,将所有人心都牢牢抓在手里时,他的脸色彻底化为了一片死灰般的黑。
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。
那些关于“尊老爱幼”、“邻里团结”、“互帮互助”的说教议题,那些他说了几十年,用来维护自己权威的陈词滥调,此刻就像一堆冰冷的废纸,堵在他的喉咙里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。
也没有人再期待他开口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,看着那两个过去对自己唯唯诺诺的“二大爷”和“三大爷”,在许大茂的策划下,大出风头,享受着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。
院里的人心,就像决堤的洪水,朝着新的方向奔涌而去,而他,则被冲刷到了岸边,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局外人。
他嘴里泛起一股苦涩。
他知道,属于他易中海的时代,那个他说一不二,一言九鼎的时代,已经彻底过去了。
这个四合院的权力核心,已经被许大茂和他扶持起来的新联盟,架空得一干二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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