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礼的喧嚣,如同退潮的海水,迅速从四合院里抽离,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杯盘和冰冷的空气。
红双喜的剪纸还贴在窗上,颜色刺眼。
院子里,残席未撤,冷风一吹,卷起桌上油腻的报纸,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响动,像是无声的嘲讽。
三大爷阎埠贵正背着手,巡视着自己的“战果”。
他捡起一个空酒瓶,对着光晃了晃,确认里面一滴都不剩,这才满意地放到一边。他又捏起一粒滚落在桌角的“珍珠玛瑙”,也就是那盘被他吹上天的花生米,捻掉上面的灰,毫不犹豫地丢进嘴里,“嘎嘣”一声,嚼得津津有味。
省了,又省下一笔!
这场婚事,从彩礼到酒席,他阎埠贵算计到了每一个铜板,几乎是空手套了个儿媳妇回来。这份“持家之道”,这份“算计”的能耐,足以让他跟院里那帮老少爷们吹上半年。
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儿子和新儿媳,嘴角的得意更深了。
于莉的肩膀在轻轻耸动,她低着头,死死咬着嘴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。可那滚烫的泪珠,还是不争气地一滴滴砸在手背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从坐上婚车开始的憧憬,到踏入这个院子的新奇,再到酒席上的震惊与难堪,最后是自己父亲为了维护她而与公公争执的屈辱……一天之内,她对未来生活的所有美好幻想,被击得粉碎。
她身边的男人,阎解成,就那么站着。
他的目光从妻子颤抖的背影,缓缓移到不远处还在为省下几毛钱而沾沾自喜的父亲身上。
那张洋洋得意的脸,此刻在阎解成眼里,是如此的陌生,如此的刺眼。
他想起了酒席上,于莉父亲那张涨红的脸,想起了亲戚们尴尬的表情,想起了邻居们看笑话的眼神。
一盘炒白菜,被父亲美其名曰“青龙过江”。
一盘花生米,被吹成了“珍珠玛瑙”。
一锅清汤寡水的豆腐,叫“玉石白玉汤”。
这不是精打细算,这是把所有人的脸面都按在地上摩擦,包括他阎解成自己的脸!
他以为自己习惯了父亲的算计,可他今天才发现,当这种算计牵扯到自己最珍视的人时,那股被压抑多年的怒火,会以何等凶猛的姿态喷涌而出。
他知道,这个家,再也待不下去了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,在他的胸膛里冲撞。
他上前一步,将还在默默流泪的妻子,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。这个保护的姿态,坚定而有力。
于莉一愣,抬起泪眼,看到了丈夫宽阔的后背。那是一个男人决心撑起一片天的姿态。
阎解成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呛得他肺部生疼,却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。
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寂静的院子里。
“爸,妈。”
正在收拾碗筷的三大妈动作一顿。
还在回味花生米余香的阎埠贵,也缓缓转过身来,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。
院里还没散去的几个邻居,本想看个热闹就走,此刻也停下了脚步,好奇地望过来。
阎解成迎着父亲审视的目光,一字一顿,郑重地宣布:
“从今天起,我跟于莉,跟您二老‘分家’!”
分家!
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,在阎埠贵夫妇的头顶炸响。
“什么?”
阎埠贵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,他掏了掏耳朵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他瞪大眼睛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“混账东西!你喝了多少马尿,在这儿胡说八道些什么!”
三大妈更是手一哆嗦,“哐当”一声,一摞碗摔在地上,碎成了无数片,就像她此刻的心。
阎解成没有理会父亲的怒骂,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,继续说道:
“以后,我跟于莉单独开火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父母惊愕的脸,声音里没有半分动摇。
“您二老养我一场,我不能不孝顺。”
“我们每月,会给您二老固定的伙食费和赡养费。”
“但除此之外,我们小家的事,您二老就别再插手了!”
这番话,说得斩钉截铁,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丝毫回旋的余地。
这不是商量,是通知。
阎埠贵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,他指着儿子的鼻子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“你……你这个……逆子!”
他苦心算计了一辈子,把每一分钱都看得比命还重。他引以为傲的“持家之道”,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,是他教育子女的准则。
他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最得意的算计,换来的却是儿子的离心离德!
新媳妇第一天过门,他就亲手把儿子推出了家门!
他想省钱,结果呢?
为了那几桌寒酸的酒席,他丢尽了亲家的脸,失尽了自己的脸,更让新媳妇第一天就心生怨恨,埋下了无穷的祸根。
他赔了钱财,又折了儿子。
周围邻居们的目光,像一根根细密的针,扎在他的老脸上。有同情,有鄙夷,但更多的是看笑话的幸灾乐祸。
他阎埠贵,算计了一辈子,到头来,把自己算计成了全院最大的笑柄。
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,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,一阵青,一阵白,最后化为一片死灰。他感觉自己的天,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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