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逸推开训练室的隔音门时,腕表指针正指向凌晨一点十七分。他刚从医院回来,外套还没来得及脱,领带夹边缘残留着病房走廊消毒水的气息。监控屏上还在滚动昨夜全息投影的数据流,而主控台另一侧,林初夏猛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,动作快得让键盘发出一声闷响。
她低头看着手套指尖裂开的缝隙,没说话。
顾明川坐在角落的练习区,手里握着吉他,F键上有一滴未擦净的血。他刚才弹到副歌部分,弦突然断了,划破手指。他没去包扎,只是盯着屏幕残影——那是林初夏匆忙关闭前,一闪而过的代码界面。
“你那个账号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比平时低,“是不是叫‘码农小夏’?”
林初夏肩膀轻轻一颤。
江逸走了过去,没有立刻追问,而是弯腰捡起那根断裂的琴弦,用证物袋收好。他放在桌上,说:“每次弦断,都是提醒我们哪里绷得太紧。”
顾明川愣住。
“你写这个算法,是因为上次粉丝抢票被骗的事?”江逸看向林初夏,语气平静。
她点头,几乎微不可察。“有个女孩……卖了课本买的票,结果是假的。她给我发消息的时候,已经在火车站睡了一夜。”
房间里安静了几秒。空调出风口轻微震动,吹动了桌角一张打印纸,上面是票务系统压力测试的日志。
江逸打开领带夹,投影出三维结构图。反黄牛算法的核心模块在空中展开,层层嵌套的验证逻辑像一座精密齿轮构成的塔。他手指划过其中一段递归路径,忽然停住。
“这里。”他放大一个时间戳校验节点,“它的回溯方式,和霍氏三年前泄露的票务架构一致。”
顾明川皱眉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意味着这段代码不是凭空设计的。”江逸的声音沉了下来,“它复现了一个本不该公开的底层模型。有人知道他们的系统长什么样。”
林初夏抬起头:“我没接触过内部资料……我只是参考了两篇公开发表的论文,一篇关于动态验证码生成,另一篇是行为识别模型。”
“但引用库不对。”江逸调出依赖项清单,“这个加密签名库,版本号是0.9.3-beta,而公开渠道最高只发布到0.8.1。你是从哪导入的?”
她摇头:“我不知道……可能是自动更新时同步的。”
江逸沉默片刻,关闭投影。他走到控制台前,输入权限指令,将整个项目移入隔离沙箱。“从现在起,所有外部库源必须经过区块链溯源验证。任何未经登记的依赖,禁止接入主系统。”
顾明川撕开一节创可贴,缠住伤口。“所以现在怎么办?不用这算法,黄牛明天就能把票炒到五倍价;用了,万一被他们咬住说我们窃取商业机密……”
“那就查清楚源头。”江逸说,“是谁,在什么时候,把这个库塞进了开发环境。”
林初夏重新打开电脑,手套换了一副新的。她开始逐行检查编译日志,手指在触控板上缓慢移动。每一帧记录都被标记时间与操作来源,但她注意到某个凌晨三点十七分的自动更新请求,IP地址归属地显示为空。
“异常调用发生在上周三。”她说,“系统记录显示是常规维护升级,但签名证书无效,且请求未留存完整响应包。”
江逸调出防火墙日志对比,眉头越皱越紧。那个时间段,公司内网确实有过一次短暂的DNS劫持,当时被判定为设备误报,未做深究。
“不是误报。”他说,“是试探。”
顾明川放下吉他,站起身。“你们的意思是,有人早就想让我们用这个算法?故意放进来的?”
“也许。”江逸看着全息沙盘里缓缓旋转的代码模型,“或者,他们想确认我们会不会用。”
林初夏忽然出声:“我能不能……把这部分开源?”
两人同时看向她。
“把核心验证机制公开。”她语速很慢,像是在说服自己,“让社区一起审查。如果真有问题,技术圈的人会发现。而且……这样也能告诉那些粉丝,我们在想办法。”
江逸没立刻回应。他想起昨夜母亲手指的抽动,想起周慕云说的“她听的是音乐,不是数据流”。此刻眼前的代码不再是冷冰冰的指令,而是连接舞台与观众之间最脆弱又最坚韧的线。
“可以。”他最终说,“但只放非敏感模块。其余部分,交由技术部独立审计。”
顾明夏松了口气,指尖轻敲回车键,上传了第一段解构后的协议说明。
就在这时,监控屏右下角跳出一条告警:某第三方插件市场出现同名开源项目,发布时间早于林初夏提交时间八分钟,作者署名为匿名用户“HX_65”。
江逸目光一凝。
HX——霍氏内部项目标识。
他立即调取上传轨迹,发现该文件通过多重跳转服务器发布,最终出口位于东海金融园区的一处数据中心,正是十一章中舆情攻击的源头坐标。
“他们已经动手了。”他说。
顾明川盯着那个编号,忽然问:“所以现在,是我们被抢先一步?还是……我们终于踩进他们设好的路?”
林初夏的手停在键盘上方。她刚刚提交的链接还挂在页面顶端,倒数第二行日志显示,已有超过三千次访问来自境外IP段。
江逸拿起通讯器,下令启动“静默防护协议”。所有对外接口转入低频响应模式,内部系统开启双向验证机制。他又将母亲病房的生命体征监控接入随身终端,设置异常推送优先级为最高。
然后他转身,站在全息沙盘中央,看着那座由代码构建的防御塔一点点被红色标记侵蚀。
“别关掉。”他对林初夏说,“继续推。让他们看见我们在做什么。”
“可他们会说这是炒作。”
“那就让事实比声音跑得更快。”
顾明川重新坐回椅子,拿起备用吉他。他没再弹曲子,而是拨动单音,测试每根弦的张力。断过的那根已被替换,但余震还在指腹留下细微麻感。
林初夏戴好手套,重新输入认证密钥。屏幕亮起,开源页面刷新,访问量瞬间突破五千。评论区开始滚动留言:
“居然是真人!我还以为是AI生成的教学视频。”
“这逻辑太清晰了,求更新反爬策略章节。”
“姐妹们看最新回复,官方说下周上线实名购票绑定功能。”
江逸没有看弹幕。他调出后台资源调度图,发现有股隐蔽流量正在尝试反向追踪开发者设备指纹。他立即启用虚拟容器伪装应答,同时标记攻击路径。
沙盘中的红点越来越多,汇聚成一条指向训练室物理位置的趋势线。
“他们在找你。”他对林初夏说。
她点头,手没有抖。
“那我就一直在线。”
顾明川忽然停下拨弦,抬头问:“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我们的开发环境……之前写的每一行代码,是不是都可能被人看过?”
江逸望着全息图深处那段诡异的递归结构,没有回答。
林初夏的指尖落在删除键上,又缓缓移开。
训练室的灯始终亮着,映在三人脸上,照不出疲惫,只有一层薄薄的光晕。
窗外,城市沉入深夜,乌云正从东海岸线压来。
风掠过玻璃,发出轻微的震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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