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,加班加点总算把肉分发完毕的李胜利,心情极佳地回到了仓库。
关上仓门,他脸上才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笑容。
不仅仅是为厂里谋了福利,更重要的是——他从中捞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。
肉联厂给的协作价本来就有操作空间,再加上他以运输损耗等名义。
从每个工人那三斤肉里,悄无声息地克扣下了微不足道的两分钱差价。
全厂几千号工人。
这一笔下来,他李胜利就净赚了好几百块。
这简直是一笔巨款,而且这钱来得合理合规,查无实据。
“这才只是开始。”
李胜利心里盘算着。
“肉只是第一项,以后劳保用品,手套,肥皂…操作空间大着呢,细水长流…”
再加上易中海这个心腹大患已经意外解决,他心情更是舒畅到了极点,感觉天都更蓝了。
他从特意留下的内部份额里,挑了一块最好的五花三层的精品五花肉,足有四五斤重。
用油纸包好,塞进自己的挎包里。
今晚就让淮茹做顿好的,红烧肉,管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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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胜利骑着自行车,吹着口哨回到了南锣鼓巷。
一进前院,气氛就不一样了。
好几个邻居正在院里洗菜,晾衣服,看见他回来,都主动笑着打招呼。
“胜利回来啦?”
“李干事辛苦了啊。”
“听说厂里发肉了?真是大好事啊。”
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。
显然,这些妇女的男人都是厂里的工人,消息很快就在院里传开了。
大家都知道这事儿是李胜利经手办的,而且办得漂亮。
李胜利也笑着点头回应。
“哎,回来了,厂里领导关心大家,应该的应该的。”
对门的阎埠贵正拿着花洒浇他那几盆宝贝疙瘩花,看到李胜利。
尤其是看到他自行车把上挂着的那个油滋滋的肉包,眼睛都直了,羡慕得心里直抽抽。
他忍不住酸溜溜地搭话。
“胜利啊,还是你们轧钢厂待遇好啊,这么大块的肉…啧啧,我们学校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荤腥…”
李胜利哈哈一笑,故意掂了掂那肉。
“阎老师,瞧您说的,知识分子更重要,我们也就是卖力气干活,厂领导体恤罢了,回头包饺子缺肉馅,言语一声啊。”
他这话纯属客气,阎埠贵真要来借,他有一百个理由推掉。
阎埠贵干笑两声,没再接话,心里更不是滋味了。
早知道当年也去学技术当工人了。
当个穷教员,算计几年也赶不上人家指头缝里漏一点。
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又凑近些,压低声音,带着点神秘兮兮。
“胜利啊,对了,院里闹哄一天了…都说,今儿一天没见着易中海上班,人也没在院里…吴嫂子都快急疯了,邻居们都在猜,他会不会…被外头的强盗土匪谋财害命了?”
李胜利停下脚步,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,随即不以为然地摇摇头。
“阎老师,您这想法也太吓人了。这四九城脚下,联防队天天巡逻,咱们院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,哪来的强盗土匪?不怕吃枪子儿啊?”
他语气一转,带着点意味深长。
“易师傅没上班?没在院里?我看啊…八成是自个儿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,被抓了吧?他那人,表面一套背后一套,可不是什么老实人。”
阎埠贵一听,觉得有理,连连点头。
“对对对,你说得在理,我也这么猜呢,我刚还劝吴嫂子去派出所问问情况,可她一个妇道人家,胆子小,不敢去…要我说,都新社会了,有啥怕的?”
李胜利懒得再跟他扯皮,推着车往家走。
“得,阎老师,您忙着,我回去做饭了。”
阎埠贵看着他的背影,咂咂嘴,心里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。
李胜利推开东厢房门,一股家常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。
他拆开纸包,举起手里沉甸甸五花肉,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,声音洪亮。
“媳妇,看看,我带什么回来了。”
“今晚咱们吃红烧肉,管够。”
秦淮茹从灶台边转过身,看到那块硕大,肥瘦相间的五花肉。
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。
昨夜的担惊受怕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,易中海带来的威胁也早已烟消云散。
此刻她心里只剩下满满的安稳和对未来好日子的憧憬。
“呀,这么多肉,我这就收拾!”
她欢快地应道,手脚麻利地接过肉,准备大展身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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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处秘密关押审讯室。
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,墙壁斑驳。
一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悬在头顶,投下惨白的光晕。
照亮了屋子中央一把固定在地面的铁椅子,以及椅子上狼狈不堪的易中海。
他被反铐在铁椅上,头发凌乱,脸色灰败。
嘴唇干裂起皮,眼窝深陷。
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,绝望和难以消解的疲惫。
从昨天深夜被抓进来,他已经在这里被轮番审讯了整整一天一夜。
没吃没喝,没合过眼,精神早已濒临崩溃。
他对面坐着两位面无表情的公安,一位年纪稍长,眼神锐利。
另一位年轻些,负责记录。
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。
年长的公安掐灭手里的烟。
声音因长时间审讯而略带沙哑,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
“易中海,别再抱着侥幸心理负隅顽抗了,你那些漏洞百出的说辞,骗不了任何人。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如刀般刮过易中海的脸。
“你说那把王八盒子是你院里一个六十多岁,无儿无女,整天窝在后院的老太太藏的?是她指使你去挖的?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。
“哼,你当我们公安是干什么吃的?是傻子吗?”
“证据呢?”
他厉声喝问。
“你说她是特务?说她指使你?拿不出任何证据,全凭你一张嘴胡说八道。”
易中海嘴唇哆嗦着,喉咙干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,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。
“我说的都是实话,公安同志真…真是她,是她给我的条子,让我去挖,条子…条子我看完就烧了…”
他心里一片苦涩绝望。
烧了!
他为了不留把柄,亲手烧掉了那张能证明聋老太太指使他的唯一物证。
这条子不光是是老太太的把柄,也是他易中海的把柄。
现在,他拿什么证明?
空口白牙,公安怎么可能相信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太太会是藏枪的特务?
这说法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。
公安冷笑一声,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嘲讽。
“烧了?死无对证?你倒是推得干净,我看你就是想胡乱攀咬,扰乱我们视线,给你的同伙打掩护,或者…干脆就是把所有事都推到一个没法对证的老太婆身上,给自己脱罪。”
他靠回椅背,失去了最后的耐心。
“行了,既然你铁了心不打算交代你的上下线和组织网络,那我们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。”
他拿起桌上的审讯记录,扫了一眼,最后确认道。
“根据你之前的供述,你私藏枪支弹药,动机明确——就是为了杀害邻居李胜利,报复私怨。对这一点,你供认不讳,签字画押了。”
他顿了顿,依然不甘心放弃这大好的立功机会。
声音陡然严厉,给出了最后通牒。
“易中海,我现在最后问你一次,你的特务组织,上线是谁?下线还有谁?你们如何传递消息?交代出来,算是重大立功表现,或许还能争取免你一死。”
“如果继续顽固不化,拒不交代…”
公安的目光带着杀气。
“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?私藏军用枪支,预谋杀人,特务嫌疑…数罪并罚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易中海浑身猛地一颤,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。
他怕死,他比谁都怕死。
他算计一辈子就是为了安稳养老,怎么能死?
可他怎么说?他根本不是什么特务。
哪来的上线下线?他唯一的同伙就是那个无法再攀咬的老太婆。
他恨李胜利,恨得咬牙切齿,如果不是李胜利步步紧逼,他怎么会挺而走险去挖枪?
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?
早知道横竖都是死,昨晚就该拼了命,一枪崩了李胜利。
拉他垫背,可现在,一切都晚了…
他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,瘫软在铁椅上,脑袋无力地垂下。
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滑落,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嘶哑声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年长的公安看着他那副彻底崩溃,却依旧一言不发的样子。
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。
他对年轻的记录员使了个眼色,合上了手中的笔录本。
审讯,结束了。
等待易中海的,将是法律的严惩。
而那把王八盒子背后可能隐藏的,关于聋老太太的更深的秘密。
似乎也随着易中海的顽固和证据不足,暂时被埋藏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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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院东厢房,桌上摆着一大碗油光红亮,香气扑鼻的红烧肉。
旁边还有一碟炒青菜和一壶烫好的散装白酒。
李胜利和秦淮茹正对坐着,吃得满嘴流油,心情舒畅。
李胜利夹起一块颤巍巍,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进秦淮茹碗里。
“多吃点,看你这昨天担惊受怕了一天,都憔悴了许多,好好补补。”
秦淮茹抿嘴笑着,心里甜滋滋的,刚要把肉送进嘴里——
“咚咚咚!”
敲门声响起,伴随着一个半大少年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。
“胜利哥,胜利哥,您开门,是我,许大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