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胜利牵着秦淮茹的手,溜溜达达走到中院。
一打眼,他就乐了。
只见中院空地上,不知从哪儿搬来一张八仙桌,正正当当摆在中间。
桌后放着三把椅子,易中海大模大样地坐在正中间那把椅子上。
端着个搪瓷缸子,慢悠悠地喝着茶,脸上努力摆出一副沉稳威严的架势。
阎埠贵坐在他左手边,眼神有点飘忽,捧着自己的大茶缸,里面估计是白开水。
桌子前面,已经稀稀拉拉围了不少吃完饭出来看热闹的街坊。
交头接耳,指指点点,眼神里透着好奇和几分看戏的意味。
“嗬!好家伙!”
李胜利心里冷笑一声。
这架势,升堂审案呢?还是旧社会老爷听政啊?易中海你这老小子,官瘾不小啊,这就迫不及待地要划分三六九等,坐中间当老大了?
正好,送上门的把柄。
他拍了拍秦淮茹的手背,示意她到人群里找个地方坐着看戏。
秦淮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,还是乖巧地挤进了人群前排。
李胜利自己则慢悠悠地踱步上前,直接走到八仙桌前,双臂抱胸。
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站着,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冷意。
眼睛直勾勾地来回扫视着坐在那里的易中海和阎埠贵。
他那眼神太有穿透力,看得阎埠贵浑身不自在。
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低头假装吹水杯里的热气,根本不敢跟他对视。
易中海被他看得心里发毛,眉头越皱越紧。
忍不住放下茶缸,沉声开口,试图掌握主动权。
“胜利同志!你来了?站那儿干什么?位置都给你准备好了,坐我旁边吧,等大伙儿到得差不多了,咱们这就开始!”
李胜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响亮的嗤笑。
“开始?开始什么?”
他声音陡然提高,确保全院都能听见。
“易中海,谁跟你说要开始什么了?阎埠贵跟我说的是热闹热闹,说说话唠唠嗑,怎么到你这儿,就变成要开始了?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。
“啪!”
一声巨响,吓得易中海和阎埠贵同时一哆嗦。
“你这是要开堂审案啊?还是开始要颁布圣旨啊?”
不等易中海反驳,他连珠炮似的厉声质问,句句戳心。
“我问你,易中海,摆这张桌子,放这三把椅子,是谁的主意?”
“把全院老少爷们儿像看猴戏一样围在下面,你们两个高高在上坐在上面,你们想干什么?”
“是想告诉大伙,你们当了联络员就了不起了?就高人一等了?就想在咱们新社会的大院里,重新搞封建等级制度那一套了?是不是你易中海的主意?”
他目光猛地转向如坐针毡的阎埠贵,语气极尽嘲讽。
“还有你,阎老师!您不好好教书育人,跑这儿来…是给易中海当师爷来了?还是准备给他当账房先生啊?你这角色进入得挺快啊。”
他后退几步,张开手臂,对着所有围观的邻居,声音慷慨激昂,充满了煽动性。
“街坊邻居们都看看,都好好看看,看看咱们这两位刚上任的联络员大人的官威,看看这架势,像不像旧社会县太爷升堂?就差两边站几个衙役拿着杀威棒喊威武了。”
“戏文里演的贪官污吏,土豪劣绅,是不是就这做派?”
“易中海!阎埠贵!你们俩这思想觉悟有问题啊,严重的问题,这满脑子装的还是旧社会欺压百姓,作威作福的那套玩意,你们对得起街道王主任的信任吗?对得起咱们新社会吗?”
这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。
易中海气得脸色铁青,浑身发抖,手指着李胜利,嘴唇哆嗦着。
“你…你…李胜利!你血口喷人,胡说八道。”
他脑子嗡嗡作响,几乎要失去理智,只想扑上去撕烂李胜利的嘴。
阎埠贵更是吓得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连连摆手,慌慌张张地辩解。
“没有没有,胜利同志你误会了,我就是…就是搬个椅子坐着舒服点,没别的意思,真没别的意思!”
他恨不得立刻离那张桌子和易中海远点,撇清关系。
李胜利根本不给易中海喘息的机会,他猛地又上前一步,抡起拳头。
“咚!”地一声重重砸在八仙桌上。
巨大的声响震得茶缸乱跳,也震得所有人心头一颤。
他身体前倾,目光如刀,死死盯着吓得一哆嗦的易中海,声音压低却如同惊雷般炸响。
“易中海,你老实交代。”
“你是不是对新社会不满?是不是还在心里留恋旧社会地主老财,土豪劣绅作威作福的那一套?”
“你是不是想把咱们这95号大院,经营成你欺压群众,搞封建复辟的小朝廷?”
“说!你是不是想在这院里当土皇帝?”
最后这一句质问,如同晴天霹雳,狠狠劈在易中海头上。
这已经不是批评了,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,往敌我矛盾上推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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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胜利那一声土皇帝的质问,如同平地惊雷,炸得整个中院鸦雀无声,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易中海身上。
只见他脸色由青转白,再由白转红,嘴唇哆嗦得厉害。
指着李胜利的手指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,喉咙里咯咯作响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他胸口剧烈起伏,猛地咳嗽起来,咳得撕心裂肺。
刚才那点强装出来的威严和沉稳荡然无存,只剩下狼狈不堪和惊怒交加。
他瘫坐在椅子上,像被抽掉了脊梁骨,只能徒劳地喘着粗气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。
本就坐立不安的阎埠贵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,易中海是土皇帝,那他是什么?
李胜利那句师爷,账房先生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。
他连连后退好几步,远离易中海,他慌慌张张地摆手,声音都带了哭腔。
对着四周的邻居急赤白脸地辩解。
“都是老易…是易师傅说这样正式点,跟我没关系啊,李干事…胜利同志,你可不能瞎说啊,我…我就是个教书的,我也不是什么师爷,更不是账房,我哪敢有那种心思啊,我…我这就把椅子搬走,搬走!”
说着,他上前手忙脚乱地去拖他那把椅子。
恨不得立刻跟易中海和那张该死的八仙桌划清界限,那副怂包样看得人直皱眉。
他俩这副德行,彻底点燃了围观邻居的情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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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暂的寂静后,人群嗡地一声炸开了锅。
“我的老天爷,李干事这话…虽然冲了点,但…但好像有点道理啊?”
“易师傅这架势…是有点摆谱了哈?还坐中间喝茶…”
“阎老师也是,平时算算计计的,没想到还挺会溜须拍马…”
“呸!什么联络员,才一天就想当老爷了?”
“还得是李胜利,说话在理,敢说话。”
“就是,咱们是新社会,可不兴旧社会那套。”
“对,不能让他们骑在咱们头上!”
议论声,指责声,嘲笑声…像潮水一样涌向瘫坐的易中海和手足无措的阎埠贵。
两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烤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人群里,贾张氏本来还想看李胜利的笑话,结果被李胜利那雷霆万钧的气势和诛心的质问吓得一缩脖子,赶紧往人堆后面躲,嘴里嘟囔着。
“吓死人了…惹不起…”
生怕李胜利注意到她。
另一边,何大清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外围。
眼神复杂地看着场中意气风发的李胜利,又看看狼狈的易中海,心里暗自嘀咕。
“这小子…是真虎啊,嘴比刀子还利,易中海这回算是栽狠了,幸亏我没掺和这破事…”
他旁边的傻柱却有点心不在焉,眼神老是偷偷往秦淮茹那边瞟。
秦淮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男人,眼里满是崇拜和激动,根本没注意到他。
傻柱正看得入神,冷不防李胜利猛地看向他。
凌厉的目光像两道冷电一样扫过来,正好捕捉到他偷瞄的眼神。
“傻柱!你看哪儿呢?”
李胜利一声暴喝,如同炸雷。
“眼珠子不想要了?再乱瞟信不信我给你抠出来当泡儿踩!”
傻柱被吓得浑身一哆嗦,差点跳起来。
赶紧低下头,臊得满脸通红,心里暗骂却屁都不敢放一个,再也不敢往那边看了。
不远处,半大小子许大茂看得两眼放光。
兴奋地拽着他爹许富贵的衣角,压低声音说。
“爹!你看,胜利哥太牛了,骂得易中海和阎老西屁都不敢放,真解气!”
许富贵赶紧捂住儿子的嘴,紧张地四下看看,低声告诫。
“小点声,你个傻小子,看热闹就行,别瞎嚷嚷,李胜利这人…太厉害,也忒狠,你以后见着他给我绕着走,千万别惹他,听见没?”
许大茂缩缩脖子,连连点头,但眼里崇拜的光芒更盛了。
李胜利站在场中,环视着情绪激愤的邻居和彻底垮掉的对手。
心里那股恶气总算出了大半。
他冷哼一声,不再看易中海和阎埠贵那副惨状,转身对着众人。
语气放缓了些,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。
“街坊们都看到了吧?这就是咱们某些同志脑子里残留的旧思想,联络员是为大家服务的,不是来当官做老爷的,以后谁再敢搞这种形式主义,官僚做派,想着压榨邻里作威作福,我李胜利第一个不答应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提高。
“今天这会,我看也没必要开了,大伙儿都散了吧,该干嘛干嘛去,以后有事,直接找我们仨…呃,找能为人民服务的联络员说就行,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。”
说完,他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易中海和惊魂未定的阎埠贵。
走到秦淮茹面前,拉起她的手。
“媳妇,咱们回家。”
秦淮茹仰着脸看着他,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用力点点头,紧紧挽住他的胳膊。
两人在邻居们复杂各异的目光注视下朝前院走去。
身后,只留下中院一地鸡毛和两个彻底颜面扫地的大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