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下班铃声一响。
曹小瞒几乎是踩着点冲出了车间。
揣在兜里的那张工业券，像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得他心痒难耐。
脚步都轻快了不少。
盘算着明天休息，就去信托商店或者百货大楼转转。
看看能给潘莲买点什么。
丝巾？
头油？
或者……扯块好点的布，给她做身新衣裳？
那妖精，嘴上不说，心里肯定盼着呢。
昨晚上那出“争宠大戏”虽然被傻柱搅和了。
但后遗症可不小。
今天一早出门，潘莲都没拿正眼瞧他。
晾晒的衣服，也只收了她自己的。
把他那件工装故意丢在盆里，泡了一整天。
这明显是憋着气呢。
得哄。
用这张工业券换来的东西哄，正合适。
至于秦淮茹……
曹小瞒心里有点歉疚。
但眼下，还是先稳住后院这位“表妹”要紧。
秦姐那边，日子虽然紧巴，但好歹有傻柱那饭盒兜底。
暂时还能应付。
他一路想着，骑车回到了四合院。
刚进前院。
就看见阎埠贵端着个搪瓷缸子，在他家门口晃悠。
像是在浇那两盆半死不活的茉莉花。
眼神却时不时地往垂花门那边瞟。
一看就是在等人。
果然。
一见曹小瞒推车进来。
阎埠贵立刻放下缸子，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。
“哟！小瞒回来了！下班了？”
“今天可是听说了，你在厂里露了大脸了！”
“连主任都表扬你了？还奖励了工业券？”
他搓着手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。
“真是年轻有为，前途无量啊！”
曹小瞒心里咯噔一下。
这老抠，消息可真灵通！
厂里的事，这么快就传回院里了？
他面上不动声色，敷衍地笑笑。
“叁大爷您可别听人瞎传，就是碰巧帮了点小忙，领导鼓励一下。”
“哎！谦虚！太谦虚了！”
阎埠贵凑近两步，压低声音。
“工业券可是好东西啊！难得！”
“怎么样？打算换点啥？”
“有没有什么……用不上的地方？”
“要是暂时用不着，搁手里也可惜了不是？”
“要不……先换给叁大爷我？”
“我按黑市价……呃，不，按友谊价给你！”
“绝对不让你吃亏！”
他拍着胸脯，一副“我为你着想”的模样。
曹小瞒心里冷笑。
友谊价？
怕是骨折友情价吧！
这老算盘，净想占便宜。
他正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。
中院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。
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和贾张氏拔高的嗓门。
“……修！拿什么修？钱呢？你会变啊？”
“就知道哭！哭有什么用！”
“我不管！你想办法！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！”
曹小瞒和阎埠贵都下意识扭头望去。
只见秦淮茹家门前。
小当和槐花吓得缩在门口，小声啜泣。
贾张氏叉着腰，脸色铁青，正指着屋里数落。
秦淮茹背对着院子，肩膀微微耸动。
像是在默默擦拭眼泪。
她面前的地上，放着一台老旧的“蝴蝶牌”缝纫机。
机头歪在一边，明显是坏了。
阎埠贵一看这架势，立刻缩了缩脖子。
“啧，又来了…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……”
他摇摇头，瞬间没了跟曹小瞒讨价还价的心思。
“那什么……小瞒你先忙，我花还没浇完……”
说着，赶紧溜回自家屋里，生怕被沾上。
曹小瞒皱了皱眉。
推着车进了中院。
傻柱也刚从食堂回来，拎着个网兜，里面装着两个饭盒。
见状，立刻凑到秦淮茹家门口。
“秦姐，咋了？又跟婶子拌嘴了？”
他把饭盒递过去。
“先让孩子吃饭，别吓着孩子。”
秦淮茹转过身，眼睛果然红红的。
她接过饭盒，低声道了谢。
声音沙哑。
“没事……柱子的，谢谢你……”
贾张氏看见饭盒，脸色稍霁，但嘴上还不饶人。
“光吃饭顶什么用？这缝纫机坏了，拿什么给人糊纸盒、缝补衣服？”
“少一份进项，这月喝西北风去？”
傻柱挠挠头，蹲下去看了看那缝纫机。
“这老家伙……怕是零件坏了。得换。”
“换零件得要工业券吧？还得找地方修，麻烦着呢！”
他站起身，有点为难。
“工业券我这儿可没有，那玩意儿紧俏得很……”
秦淮茹的眼神黯淡下去。
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我知道……我再想想办法吧……”
那声音里的无助和疲惫，听得人心头发酸。
傻柱也没辙，只好安慰两句，回自己屋了。
曹小瞒站在一旁，看着秦淮茹那强忍泪水的模样。
又看看那台关乎她家生计的缝纫机。
再摸摸兜里那张滚烫的工业券。
心里天人交战。
给？还是不给？
给了，潘莲那边怎么交代？
昨晚刚哄下去一点的醋劲儿，非得彻底爆发不可。
说不定能把他房顶掀了。
不给？
眼看着秦淮茹这般为难。
系统那个“建立长期稳定亲密关系”的进度条，怕是又要停滞不前。
而且……心里也确实有点过意不去。
正犹豫着。
秦淮茹安抚好孩子，送贾张氏进屋。
一转身，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曹小瞒。
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。
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。
努力挤出一个笑容。
“小瞒……回来了。”
曹小瞒点点头，指了指地上的缝纫机。
“秦姐，这……坏了？”
“嗯……”秦淮茹眼神一暗，低下头。
“老毛病了，这次……怕是得大修，要换零件。”
她声音越来越低。
“得用工业券……才能买到零件……”
说完，她像是耗尽了勇气，没再抬头。
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。
院子里安静下来。
只剩下小当和槐花在屋里小声吃饭的声音。
曹小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
噗通、噗通。
那张工业券，在兜里仿佛有了千斤重。
他看着秦淮茹微微颤抖的肩膀。
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。
想起雨中她湿透的身影。
想起医院里她无助的眼神。
想起她偷偷给自己缝的那件衬衣……
妈的！
曹小瞒一咬牙。
管不了那么多了！
先顾眼前！
潘莲那边……再想办法哄！
他上前一步。
从兜里掏出那张还带着体温的工业券。
递了过去。
“秦姐，我这儿正好有一张，你先拿着应应急。”
秦淮茹猛地抬起头。
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里那张小小的、却无比珍贵的票证。
又看看曹小瞒。
嘴唇哆嗦着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行……这是厂里奖励你的……我……”
她慌乱地摆手，不敢接。
“你快拿着！”
曹小瞒不由分说，直接把券塞进她手里。
触手一片冰凉。
“缝纫机要紧，一家人吃饭要紧。”
“跟我还客气啥？”
秦淮茹握着那张工业券。
像是握着一块炭火。
又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。
眼圈瞬间又红了。
泪水在里面打转。
“小瞒……谢谢你……真的……太谢谢你了……”
她声音哽咽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。
“这钱……这券……我以后一定想办法还你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，先修机器要紧。”
曹小瞒摆摆手，故作大方。
心里却在滴血。
我的丝巾……我的新布……我的耳根清净……
全泡汤了！
“哎哟！工业券！”
贾张氏听到动静，从屋里探出头。
看到秦淮茹手里的票证，三角眼顿时亮了。
脸上瞬间多云转晴。
“快快快！淮茹！赶紧收起来！别弄丢了！”
她催促着，对曹小瞒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堪称“和蔼”的笑容。
“小瞒啊，真是谢谢你了！可帮了大忙了！”
曹小瞒敷衍地点点头。
没再多说，推着车赶紧回了后院。
生怕自己后悔。
一进家门。
潘莲正坐在窗边，对着那块小镜子描眉。
透过窗户。
她显然把中院那一幕尽收眼底。
见曹小瞒进来。
她放下眉笔。
慢悠悠地转过身。
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只是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眼神凉凉的。
“官人真是大方。”
“千金博一笑，工业券送寡妇。”
“好气魄，好手段。”
她声音平平的，听不出喜怒。
但每一个字，都像小刀子似的，嗖嗖地往曹小瞒心上扎。
曹小瞒头皮一阵发麻。
得。
今晚这觉，怕是又睡不成了。
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莲妹，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“解释？”
潘莲轻笑一声，站起身，袅袅婷婷地走到他面前。
伸出纤纤玉指，替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眼神却锐利如刀。
“官人是不是接下来要说……”
“那寡妇可怜？”
“她家生计艰难？”
“你只是助人为乐？”
“心里最疼的还是我？”
她每说一句，就靠近一分。
香气扑鼻。
压迫感十足。
曹小瞒被噎得说不出话。
冷汗都快下来了。
这妖精……
把他台词全抢了！
潘莲看着他窘迫的样子。
忽然又嫣然一笑。
百媚横生。
只是那笑意，未达眼底。
“官人放心~”
“奴家又不是那等不容人的妒妇~”
“你爱接济谁，便接济谁~”
她说着，转身走向里屋。
声音轻飘飘地传来。
“只是今晚……”
“官人就去厢房，抱着那张工业券睡吧~”
“想必……比抱着奴家暖和得多~”
哐当。
里屋的门，被轻轻关上。
还传来了插销的轻微滑动声。
曹小瞒：“……”
得。
工业券没了。
温柔乡也没了。
今晚真得睡冷板凳了。
他欲哭无泪地瘫坐在椅子上。
感觉自己亏大了。
这齐人之福……
果然不是一般人能享的。
水深着呢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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