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小瞒擦干身子,换上干爽的旧衣服。
那碗热水下肚,确实驱散了不少寒意。
他瞥了一眼潘莲。
她已坐回镜子前,侧对着他,拿着那半块桃木梳,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。
姿态慵懒,眼神却透过镜子,悄咪咪地打量着他。
见他看过来,立刻又垂下眼帘,装作专心梳头。
只是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弧度,透着一丝小得意。
仿佛在说:看,还是我疼你吧?
曹小瞒心里那点刚升起的暖意,顿时掺了点哭笑不得。
这妖精,给个甜枣,还不忘显摆一下。
正想着怎么开口。
门外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,停在了他家门口。
紧接着,是略带迟疑的敲门声。
咚…咚咚…
“小瞒?睡下了吗?”
是秦淮茹的声音!
轻柔温婉,带着点雨后的湿润感。
曹小瞒一愣。
潘莲梳头的动作猛地一顿。
眼神瞬间锐利起来,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猫。
她透过镜子,冷冷地瞥向门口。
曹小瞒下意识地应了一声:“没呢!秦姐,有事?”
他走过去拉开了门。
秦淮茹站在门外廊下。
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、打着补丁的灰布衣裳。
头发也擦得半干,松松地挽在脑后。
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。
手里,正拿着他那件淋湿了的旧外套。
洗得发白,但叠得整整齐齐。
“你的衣服,我顺手给洗了,也烤干了。”
她微微低着头,脸颊还带着沐浴后的淡淡红晕,声音轻柔。
“谢谢你啊,小瞒。刚才……要不是你,我非得淋病了不可。”
她双手捧着衣服,递过来。
眼神真诚,带着感激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。
曹小瞒心里一暖,连忙接过:“秦姐你太客气了,举手之劳嘛。还麻烦你给洗了……”
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皂角的清香和一点烟火气。
摸上去干爽温暖。
“应该的。”秦淮茹抿嘴笑了笑。
目光飞快地在他换好的干净衣服上扫过,似乎松了口气。
“你没着凉就好。那我……先回去了。”
她说着,转身欲走。
“哎,秦姐!”曹小瞒下意识叫住她。
从旁边桌上抓了一把刚才潘莲没吃完的炒黄豆,用旧报纸包了,塞到她手里。
“拿着,晚上饿了好垫垫肚子。”
秦淮茹看着那包黄豆,眼神复杂。
推辞了一下,但曹小瞒坚持,她最终还是默默收下了。
手指不经意地碰触到曹小瞒的掌心。
温热,带着一点粗糙的茧子。
两人都像是被烫到一样,迅速缩回手。
气氛又有点微妙的尴尬。
“谢谢……”她声音更低了,几乎是嗫嚅着道。
然后不等曹小瞒再说什么,匆匆转身,小跑着回了中院自家。
曹小瞒拿着那件带着体温和皂角香的衣服,站在门口。
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,心里有点怅然若失。
“哼!”
一声清晰的冷哼从屋里传来。
带着十足的冰碴子味。
曹小瞒一个激灵,回过神来。
暗道不好。
赶紧关上门,转过身。
果然。
潘莲已经放下了梳子。
正双臂抱胸,斜睨着他。
漂亮的桃花眼里淬满了寒霜和讥讽。
“官人真是好手段呐~”
“一件破衣裳,送去又送回,这一来一去的,倒递出情意来了?”
“还附赠一包黄豆?”
“怎地不见官人对奴家这般大方体贴?”
她越说越气,声音拔高,带着尖锐的刺。
“淋雨接人是情深义重,送豆子是怜香惜玉。”
“却把奴家丢在这冷屋里,不闻不问!”
“敢情官人那热心肠,全是冲着外人去的?”
曹小瞒一个头两个大。
就知道会这样!
他试图解释:“莲妹,你看你,又多想不是?秦姐她就是来还个衣服,顺便道个谢……”
“还个衣服需要笑得那般勾人?”
潘莲猛地站起身,几步走到他面前,仰着头瞪他。
“需要碰手摸掌的?”
“需要低眉顺眼,一副任君采撷的娇模样?”
“官人当我是那三岁的痴儿,好糊弄不成!”
她气得胸口起伏,眼圈竟微微有些发红。
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曹小瞒最见不得女人哭。
尤其还是这么个绝色美人。
顿时就有点慌。
“哎哟,我的姑奶奶,你小点声!”
他下意识想去捂她的嘴,又觉得不妥,手僵在半空。
“这院里隔墙有耳,让人听见像什么话?”
“我心里……自然是有你的……”
这话说得有点虚,但此刻安抚要紧。
潘莲盯着他看了几秒。
忽然,脸上的怒色像潮水般退去。
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、我见犹怜的表情。
变脸之快,让曹小瞒猝不及防。
她轻轻抽噎了一下。
声音瞬间软了下来,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“官人莫怪……是奴家不好……”
“奴家只是……只是见官人对旁人好,心里难受得紧……”
她说着,身子一软,似乎站不稳当,轻轻靠向曹小瞒。
曹小瞒下意识伸手扶住她。
入手处,是纤细柔软的腰肢。
隔着单薄的衣衫,能感受到惊人的弹性和温腻。
一股淡淡的、不同于皂角的、更为馥郁迷人的香气,钻入他的鼻腔。
是潘莲身上特有的味道。
她顺势将脸埋在他颈窝里。
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皮肤上,痒痒的。
声音闷闷的,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依赖。
“官人……你莫要厌了奴家……”
“在这世上,奴家就只有官人你可以依靠了……”
“你若也不要我……我……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……”
温香软玉在怀。
耳边是美人带着哭音的软语哀求。
鼻尖萦绕着诱人的馨香。
曹小瞒那颗心,顿时就软成了一滩水。
什么解释,什么道理,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。
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。
感受着怀里娇躯的轻微颤抖。
他叹了口气,声音放缓了许多。
“胡说八道什么……我怎么会不要你?”
“别瞎想……”
他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,算是安慰。
潘莲在他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。
像是在寻找更舒适的位置。
蹭得曹小瞒心头火起。
“那官人……”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,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。
“今晚……让奴家伺候官人安歇吧?”
“也好叫官人知道……奴家比那不解风情的,更知冷暖……”
她的声音又轻又软,像羽毛搔过心尖。
眼神里充满了暗示和诱惑。
曹小瞒喉咙发干。
心跳得厉害。
理智告诉他这妖精是在演戏,是在争宠。
可身体却很不争气地有了反应。
美色当前,又是这般主动投怀送抱……
这谁顶得住啊?
他正天人交战,犹豫着是顺势而为还是坚守一下可怜的节操时——
咚咚咚!
又一阵敲门声响起!
比刚才秦淮茹的急促不少。
还伴随着一个粗嗓门。
“曹小瞒!开门!我知道你在里头!”
是傻柱的声音!
透着不耐烦和一股子蛮横。
屋里的旖旎气氛瞬间被砸得粉碎。
潘莲动作一僵,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懊恼和怒气。
曹小瞒也像是被浇了盆冷水,瞬间清醒。
赶紧松开潘莲,低声道:“快,收拾一下,像什么样子!”
潘莲不情不愿地直起身,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和鬓发,眼神冷飕飕地剜了门口一眼。
曹小瞒深吸一口气,调整了一下表情,走过去拉开了门。
傻柱顶着个光头站在门口,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。
他狐疑地朝屋里瞟了一眼,看到站在里面的潘莲,皱了皱眉。
“磨磨蹭蹭干嘛呢?”
“咋的?屋里藏人了?”
他没好气地说。
“柱哥,你这说的什么话?这么大雨,有事?”曹小瞒挡在门口,没让他往里挤。
“没事谁找你?”傻柱哼了一声,“我那屋窗户纸破了几处,雨潲进来了!你那有剩的糊窗纸没有?借我点!”
曹小瞒无语。
这傻柱,求人办事还这么横。
他懒得跟他计较,回头从墙角翻出小半卷剩下的旧窗纸,递给他。
“就这些了,够不?”
傻柱一把抓过去,掂量了一下。
“差不多吧!谢了啊!”
说完,扭头就走。
毫不拖泥带水。
走到中院,还故意朝秦淮茹家窗户那边瞅了瞅。
曹小瞒关上门,松了口气。
一回头,发现潘莲已经坐回了床边。
脸色冷淡,刚才那副柔情似水、委屈可怜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只有微微抿着的唇线,显示着她此刻的不爽。
曹小瞒摸了摸鼻子,有点尴尬,也有点庆幸。
这傻柱,来得可真不是时候……
或者说,来得正是时候?
他看着床上冷着脸的美人,又看看手里那件叠得整齐的旧外套。
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两种不同的香气。
一种清冽,一种馥郁。
交织在一起。
缠绕着他。
让他心里乱糟糟的。
这齐人之福,好像没那么好享啊……
温柔乡,英雄冢。
古人诚不欺我。
他叹了口气,感觉比在车间扛一天大包还累。
这漫长的一天,总算要过去了。
窗外的雨,不知何时,渐渐小了些。
只剩下滴滴答答的余韵。
敲打在屋檐上。
也敲打在他理不清的思绪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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