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扇紧闭的铁门，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。
门内，林晚疏背靠着冰凉的门板，心脏还在失序地狂跳，几乎要撞破胸腔。指尖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，唇瓣上似乎还萦绕着那未落的、灼热的气息。空气中弥漫的雪松冷香混合着雨水的湿漉，霸道地侵占着她的感官，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。
她抬手，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角，那颗泪痣所在的位置，微微发烫。
门外，傅沉舟在雨中又站了许久，直到那扇窗的灯光熄灭，融入沉沉的夜色，他才缓缓转身离开。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，冰冷刺骨，可他心口却燃着一团火，灼热而明亮。
下一次。
他咀嚼着这两个字，眼底是势在必得的暗光。
……
接下来的几天，咖啡馆里的空气变得微妙而粘稠。
傅沉舟依旧准时出现，点的还是最便宜的咖啡，一坐一天。但他看她的眼神，不再是最初那种小心翼翼的窥探，也不再是中间阶段笨拙的讨好，而是变成了一种沉静的、却又带着滚烫温度的关注。
他不再急于做些什么证明自己。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，恰到好处地递上她正要去拿的糖罐；在她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微微眯眼时，不动声色地起身，调整了一下窗边的遮阳帘；在她清洗一大堆杯碟时，他会挽起袖子，沉默地加入，动作依旧算不上熟练，却认真得近乎虔诚。
林晚疏偶尔会看向他。看到他低着头，浓密的睫毛垂下，专注地擦拭着杯壁上的水渍，侧脸线条在咖啡馆柔和的光线下显得不那么冷硬。一种陌生的、细密的悸动，像初春的藤蔓，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尖。
她发现自己开始习惯他的存在。习惯他每天带来的、合她口味却不重样的小吃，习惯他放在窗台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旁、悄悄替换上的生机勃勃的新盆栽，习惯他存在时，空气里那份无声却强大的安定感。
这天打烊前，最后一位客人离开。林晚疏正在清理咖啡机，傅沉舟走了过来，靠在吧台边。
“明天……”他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咖啡馆休息，对吗？”
林晚疏动作一顿，点了点头。这家小店每周一固定休息。
“海边……明天天气应该不错。”他像是随口提起，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台面，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，“听说有帆船比赛。”
林晚疏擦着咖啡机的手慢了下来。她没有立刻回答。
空气安静了几秒。
傅沉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就在他以为又一次徒劳时——
“几点？”她轻声问，没有抬头。
傅沉舟猛地抬眼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狂喜瞬间冲上头顶，他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，稳住声音：“上午十点开始。如果你有兴趣……我可以来接你。”
“……不用，”林晚疏终于抬起头，目光与他接触一瞬，又飞快移开，落在旁边的抹布上，“我自己过去。”
“好。”傅沉舟立刻应道，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愉悦，“那……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。”
……
周一，阳光灿烂，海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。
林晚疏到的时候，海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。彩色的帆船点缀在蔚蓝的海面上，像散落的宝石。
她一眼就看到了傅沉舟。
他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，没有像周围人一样穿着休闲的花衬衫短裤，依旧是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，袖子随意挽到手肘，露出结实的小臂，下身是卡其色的长裤。干净挺拔，在喧闹的人群里格外显眼。
他也看到了她。目光穿过人群，精准地锁定了她。
林晚疏今天穿了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，衬得皮肤愈发白皙。是她自己会喜欢的颜色和款式。不再是那些冰冷的白裙。
傅沉舟朝她走来，脚步沉稳，眼底却漾着清晰的笑意。“你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林晚疏点点头，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。
两人并肩站在岸边，看着海面上的帆船乘风破浪。一开始有些沉默，但气氛并不尴尬。海风拂过，吹起她的发梢，偶尔会轻轻扫过他的手臂。
他递给她一杯刚买的鲜榨果汁，冰凉的杯壁上凝结着水珠。
“谢谢。”她接过，指尖碰到他的，两人都顿了一下，却没有立刻分开。
“那边好像有卖贝壳工艺品的小摊，”傅沉舟指了指不远处，“要去看看吗？”
“好。”
他们随着人流慢慢走着。他不着痕迹地护在她身侧，隔开拥挤的人潮。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，时不时交叠在一起。
看完了小摊，又沿着沙滩漫步。傅沉舟的话比平时多了些，不再局限于天气和咖啡，他会指着某艘特别的帆船评论几句，会说起自己大学时差点选了航海专业——虽然最后不了了之。
林晚疏安静地听着，偶尔回应几句，嘴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浅浅笑意。
走到一处人稍少的礁石群旁，傅沉舟停了下脚步。
“在这里坐一会儿？”他指了指一块平坦的大礁石。
林晚疏点了点头。
礁石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。她坐下，抱着膝盖，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风景。傅沉舟在她身旁坐下，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，既不过分亲近，又不显得疏远。
海浪声规律地拍打着礁石，像是大自然最温柔的催眠曲。
傅沉舟侧过头，看着她被阳光勾勒出柔和光晕的侧脸，海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，她微微眯着眼，神情是罕见的放松。
他的目光，最终又落回她的眼角。
那颗淡褐色的、小小的泪痣。
曾经被他视为瑕疵、视为不配的证明。
此刻在阳光下，却像一枚独一无二的印记，精致而脆弱，让他心口发胀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和……渴望。
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，慢慢地、极其小心地伸出手。
指尖带着微颤，一点点靠近。
这一次，林晚疏没有躲闪。
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带来的细微气流，感受到那越来越近的、几乎要灼伤皮肤的温度。
她的心跳得飞快，像是要挣脱束缚。睫毛轻轻颤抖着，预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，但她依旧没有动。
微凉的指尖，终于轻轻地、极其珍重地，落在了她那颗泪痣上。
触碰的瞬间，两人同时微微一颤。
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，从接触点窜开，瞬间流遍四肢百骸。
他的指腹非常轻柔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，在那小小的凸起上缓缓摩挲。动作里不再有审视，不再有比较，只有满满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珍惜和……爱怜。
林晚疏闭上了眼睛。
感官在瞬间被无限放大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纹路，感觉到他细微的颤抖，感觉到阳光的温度，海风的气息，还有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，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。
没有言语。
但这一个轻柔的、小心翼翼的触碰，却比任何热烈的亲吻和深情的告白，都更直接、更猛烈地撞进了她的心里。
坚固的心防，在这一刻，终于土崩瓦解，轰然倒塌。
傅沉舟的手指没有离开，他凝视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，泛红的脸颊，感受着指下细腻温热的肌肤，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
他缓缓倾身，靠近。
灼热的呼吸交融。
这一次，他的目标不再是那颗泪痣。
而是她微微开启、诱人采撷的唇瓣。
距离，在一点点缩短。
海鸥的鸣叫，海浪的喧嚣，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。
世界只剩下彼此灼热的心跳和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