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，最先醒来的是小妹秦霜。
她揉着惺忪的睡眼，习惯性地想去院里打水，可刚一推开门，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清香就霸道地钻入了她的鼻腔。那香味，带着晨露的湿润和泥土的厚重，仿佛有生命一般，吸入一口，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，浑身说不出的舒泰。
她精神一振，抬眼望去，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，嘴巴慢慢张大，眼珠子瞪得溜圆，仿佛看到了什么神仙鬼怪。
“啊——！”
一声短促又尖锐的惊叫，划破了清晨的宁静。
“怎么了？”
秦柔和秦月被惊醒，第一反应就是村长李大壮又来找麻烦了，两人抓着门框紧张地冲了出来。
可当她们顺着秦霜颤抖的手指望去时，也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若木鸡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只见院子角落那片她们印象中光秃秃、硬邦邦，连杂草都懒得长，用锄头刨都只能留下一个白点的荒地，此刻竟然……竟然变成了一片望不到边的绿色海洋！
一棵棵青菜，茁壮得像小树，长得比她们的小腿还粗，菜叶肥厚翠绿，边缘还带着精致的波浪卷，叶片上滚动着一颗颗珍珠般晶莹剔透的露珠，在晨曦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，美得不似凡物。
旁边的萝卜地，干硬的土地被撑开一道道裂缝，只露出一个圆润的红顶，却个个都有小儿头颅般大小，仿佛是大地里长出的红宝石。
还有那黄瓜，一根根笔直地挂在简陋的藤架上，顶花带刺，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，最长的一根怕是快有秦月的小臂长了！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秦柔声音发颤，她快步走过去，伸出微微颤抖的手，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比她手掌还大的青菜叶子。
触感冰凉、厚实，充满了澎湃的生命力，仿佛能感觉到汁液在叶脉里欢快地流淌。
是真的！不是做梦！
“姐，这……这是咱们家吗？我不是在做梦吧？这是神仙的菜园子吗？”秦霜喃喃自语，眼中已经充满了近乎崇拜的狂热。
秦月更是直接蹲下身，用手指抠了抠萝卜旁边的土。入手处，土质松软湿润，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，和昨天那干裂得能塞进拳头的样子，判若两人！
一夜之间，荒地变良田，枯种发神苗！
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，这是神迹！是真真正正的神迹！
三姐妹不约而同地，将目光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。
“吱呀——”
门开了，秦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他伸了个懒腰，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，浑身散发着一股刚睡醒的慵懒，却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。
他看着院中目瞪口呆的三姐妹，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，心中了然。这番奇景，足以彻底奠定他“山神使者”的身份。
“都醒了？”他开口，声音平静而沉稳。
“山……山神爷……真的显灵了……”秦柔看着秦烈，嘴唇翕动，最终吐出这么一句话。
这一刻，她们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。
这个男人，真的被山神爷看上了！他不是凡人！
之前对他的恐惧、陌生、抗拒，在此刻，全部转化成了最纯粹、最狂热的敬畏和信赖。
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，能依靠一个受神灵庇佑的男人，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福分！
看着她们的表情，秦烈就知道，自己的第一步棋，走对了。他没有解释，这种误会，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保护色。
“别愣着了，把菜收了，咱们去镇上换点钱粮。”秦烈淡淡地吩咐道。
“是！”
三姐妹齐声应答，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和喜悦。
秦柔力气最大，她深吸一口气，双手抱住一个萝卜的红顶，腰背发力，“嗨”的一声，一个巨大的红萝卜被拔了出来，带出湿润的泥土，那萝卜比她大腿还粗，怕是得有十来斤重！
秦月手脚麻利，摘黄瓜和青菜。就连最小的秦霜，也找来水桶，一趟趟地将菜上的泥土冲洗干净，洗过的蔬菜更是水灵得惊人。
很快，院子中央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蔬菜，每一棵都像是艺术品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。
“柔儿，你跟我去镇上。”秦烈看着最为沉稳的大姐秦柔，“月儿，你和小霜在家守着，锁好门，谁来也别开。”
“嗯！”秦月重重地点头，她看着秦烈的眼神，不再有任何抵触，反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。
秦柔更是没有半句异议，找来家里最大的两个背篓，将水灵灵的蔬菜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。
两人一前一后，朝着十几里外的集镇走去。
清水镇。
天色尚早，集市上已经人声鼎沸。卖炊饼的吆喝声、铁匠铺的叮当声、小贩的讨价还价声，混合着牲畜的骚味和食物的香气，构成了一副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画卷。
秦烈和秦柔找了个偏僻的角落，将背篓里的蔬菜拿出来，整齐地码放在一张破草席上。旁边摊位是个卖菜的老农，草席上摆着几颗蔫头耷脑的青菜和几根瘦小的胡萝卜，与秦烈这边形成了天壤之别。
那神仙品相般的蔬菜一经摆出，立刻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，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我的老天爷！那是什么菜？怎么长这么大？”
“快看那黄瓜，绿得跟翡翠似的！还有那萝卜，比我孙子脑袋都大！”
“假的吧？拿木头刻的吧？哪有萝卜长得比人头还大的？”
周围的百姓和摊贩围了上来，指指点点，议论纷纷，但就是没人敢上前买。
东西太好了，好得不真实，让人心里犯嘀咕。
秦烈也不吆喝，就那么静静地站着，神色自若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穿着体面的管家带着两个家丁挤了进来，他看到地上的蔬菜，也是眼前一亮。
“这黄瓜，怎么卖？”管家问道。
“五文钱一根。”秦烈报出价格。
“什么？五文钱？”管家还没说话，旁边那个卖菜的老农就叫了起来，“你抢钱啊！镇上最好的黄瓜也才两文钱一根！你这都能买两斤糙米了！”
秦烈瞥了他一眼，没搭理。
那管家却是个识货的，他为县里老爷采买多年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？但如此品相的蔬菜，生平仅见。他俯下身，拿起一根黄瓜闻了闻，那股清新的香味让他精神一振。
“行，给我来十根！”管家很爽快。
他身后的家丁付了钱，拿了黄瓜。管家想了想，直接当场掰断一根，分给两个家丁，自己也咬了一大口。
“咔嚓！”
一声脆响，清甜的汁水瞬间在管家口中爆开！
那味道，甘甜、清冽，带着一股奇异的芬芳，顺着喉咙滑下，仿佛一股清泉洗涤了五脏六腑，连日来的暑气和疲惫都一扫而空！
“好！好吃！太好吃了！”管家眼睛瞪得溜圆，激动得脸都红了，“神品！这绝对是神品！老夫在县城里，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黄瓜！”
他这辈子，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黄瓜！
周围的人一看这架势，顿时都信了。
“给我来一根黄瓜！我也尝尝！”
“那萝卜怎么卖？我要一个！这么大的萝卜，炖肉肯定香！”
“这青菜给我来两棵！看这叶子，比绸缎都水灵！”
人群“轰”的一下就炸了锅，瞬间将小小的摊位围得水泄不通！
“别挤！别挤！我先来的！”
“老板，给我留个萝卜，我出双倍的价钱！十文一个！”
“滚开！那棵最大的青菜是我的！”
场面瞬间失控，变成了疯抢！
秦柔哪里见过这种阵仗，吓得小脸发白，手忙脚乱地收钱，铜钱叮叮当当地往钱袋里掉，很快就装满了，沉甸甸的。她只能把钱往另一个备用的小袋子里塞。
不到一炷香的功夫，两大背篓的蔬菜，被抢购一空！
连掉在地上的几片菜叶子，都被一个大娘宝贝似的捡走了，嘴里还念叨着：“这可是神仙菜叶子，回去给我孙子熬汤喝！”
秦柔捧着那个鼓鼓囊囊、重得她几乎提不动的钱袋，整个人还是懵的。
她数了数，足足有二两多的碎银子和上千文铜钱！
二两银子！
这可是她们姐妹三人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巨款，是寻常农户不吃不喝干上一年都攒不下的钱！而他们，只用了一早上！
她抬起头，看向身边这个男人。
他依旧那么平静，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。晨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，将他衬托得愈发高大神秘。
察觉到她的目光，秦烈侧过头，看着她震惊又崇拜的样子，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：“怎么，吓到了？”
秦柔的心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，脸颊微红，低下了头。
然而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，在不远处一个卖杂货的铺子门口，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，正死死地盯着他们，或者说，是盯着秦柔手中那个沉甸甸的钱袋。
这妇人，正是王媒婆。
她今天来镇上走亲戚，正在唾沫横飞地炫耀自己如何巧舌如簧，又做成了一桩“美满”的婚事，把一个穷丫头卖了个好价钱。
可她一转头，看到了什么？
她看到了秦老三！
不，那不是秦老三！
秦老三是个什么货色她最清楚，一个腰都直不起来，满脸死气，活像从土里刨出来的干尸。
可眼前这个男人，身姿挺拔如松，面色红润，虽然穿着粗布麻衣，却掩不住那股子精悍之气。浑浊的老眼变得神光湛湛，脸上的褶子都仿佛被熨平了，整个人看起来，哪有六十岁？说他四十岁都有人信！
他身边还站着那个水灵灵的大丫头秦柔，正满眼崇拜地看着他。
再看看那鼓胀的钱袋……
王媒婆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嫉妒和贪婪的毒火，瞬间从心底烧到了眼珠子！
山神庇佑？
狗屁的山神！凭他秦老三也配？！
这老不死的，肯定是走了什么天大的狗屎运，挖到了前朝哪个大官留下的宝藏！
对！一定是这样！
难怪他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！难怪他能拿出肉来！难怪他有胆子跟村长叫板！原来是有了横财撑腰！
王媒婆的三角眼死死地盯着秦烈离去的背影，眼神怨毒得像是要滴出水来。
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一个恶毒的念头，在她心里疯狂滋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