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声撕裂雨幕时,仲苗苗的手还攥着陈阿婆给的半块茉莉香包。她望着楚沁被警察押上警车的背影——对方穿了件宽大的藏青马褂,帽檐压得低低的,可耳尖那抹薄红还是露了出来。
“苗苗!”楚沁突然转头,目光撞进她眼底,“别怕。”
仲苗苗这才发现,自己的指尖正渗着血。方才火场里,她拽陈阿婆时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,血珠顺着掌心往下淌,却在碰到楚沁衣角时,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包住。
“先去医院。”楚沁的声音混着雨声,却比任何时候都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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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立医院急诊室的消毒水味呛得人发闷。仲苗苗坐在塑料椅上,看着护士给她包扎伤口。楚沁站在窗边,背对着她,藏青马褂的褶皱里藏着把瑞士军刀——方才在茶摊,就是这把刀划开了捆住陈阿婆的绳索。
“夏小姐。”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仲苗苗抬头,看见楚梓萱站在走廊尽头,白衬衫下摆沾着血渍,却依然昂着头:“医生说你手伤得不轻,怎么不叫家属?”
“家属?”仲苗苗扯了扯嘴角,“楚小姐不是更关心我有没有‘做贼心虚’吗?”
楚梓萱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她想起方才在茶摊,楚沁举着枪挡在仲苗苗面前的模样——那个向来游学海外的“沁少爷”,原来藏得这么深。
“你以为楚沁能护你一辈子?”她一步步走近,“你知不知道,他女扮男装五年,就为了查当年的事?你以为他为什么总往你身边凑?”
仲苗苗的手一抖,纱布渗出血珠。她想起楚沁总说“怕热”,所以总穿宽松的衣服;想起他递温水时会先吹凉,说“女孩子喝烫的不好”;想起阁楼里那幅未完成的画像——画中人身穿月白长衫,眉眼温柔,分明是楚沁的模样。
“楚小姐。”她擦掉手背的血,“你这么急着揭穿她,是怕我说出真相?”
楚梓萱的瞳孔缩了缩。
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。楚沁走进来时,马褂下摆沾着泥点,发簪歪了半寸,露出几缕墨发。她扫了眼仲苗苗的伤口,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瓷瓶:“张婶配的金疮药,涂上就不疼了。”
“谢了。”仲苗苗接过药瓶,拧开盖子的瞬间,闻到熟悉的药香——和五年前火场里,楚沁给她敷伤口的药一模一样。
楚梓萱突然笑了:“你们倒挺默契。可你们知道吗?”她掏出手机,翻出段视频,“这是五年前,仲家仓库的监控。”
视频里,仲建国正把一摞文件塞进保险柜,旁边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——是楚雄雄。
“仲建国,你这矿脉的转让协议,我可是花了大价钱。”楚雄雄拍了拍保险柜,“明天签完字,我让律师把钱打到你账上。”
“楚总。”仲建国点头哈腰,“您放心,我闺女的事……”
“你闺女?”楚雄雄嗤笑,“等她死了,我让梓萱认你做干爹,怎么样?”
视频戛然而止。仲苗苗的手死死攥住瓷瓶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“你爸为了钱,把你卖了。”楚梓萱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,“楚家吞了矿脉,烧了房子,你以为楚沁为什么帮你?他不过是想替他妈赎罪——当年他妈反对这门亲事,被老爷关在阁楼里,活活饿死的!”
“够了!”楚沁的声音冷得像冰。她扯下马褂,露出里面的月白长衫,发簪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“陈阿婆呢?让她来说!”
走廊里突然响起轮椅的吱呀声。陈阿婆坐在轮椅上,被警察推过来,腿上盖着毯子,手里攥着个铁盒。
“我作证。”陈阿婆的声音发抖,却字字清晰,“当年老爷确实说过,要吞仲家的矿脉。楚梓萱小姐的生母……是老爷的私生妹妹。”
“什么?!”楚梓萱后退两步,撞在墙上。
“老爷当年犯了错,把私生妹妹囚禁在乡下,后来她怀了孕,老爷怕丑闻传出去,就让人把她接回楚家,对外说是养女。”陈阿婆抹了把眼泪,“小姐,您身上的玉佩,和老爷枕头底下的半块,是不是能拼成个‘楚’字?”
楚梓萱颤抖着摸向颈间的玉佩。那是她从小戴到大的,此刻突然变得滚烫——和她腕间的胎记一样,泛着暗红的光。
“所以您恨仲家,恨老爷,更恨……”楚沁走到她面前,“恨我妈?”
楚梓萱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哭腔:“我妈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,‘小萱,别恨楚家,是他们欠你的’。可我恨!我恨他为什么要把我当成工具,恨他为什么对仲家的女孩那么好!”她指向仲苗苗,“她腕间的胎记,和我小时候在阁楼看到的‘因果印’一模一样!老爷说,那是仲家的诅咒,只有用她的血,才能洗清楚家的罪孽!”
仲苗苗终于明白,为什么楚梓萱总盯着她的胎记看——那不是嫉妒,是恐惧。
“可你错了。”楚沁捡起地上的发簪,插回发间,“那不是诅咒,是保护。”她掀开衣袖,露出腕间的胎记——和仲苗苗的一模一样,此刻正泛着金光,“仲家的‘因果印’,是为了让后人记住,有些债,必须亲手了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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审讯室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老局长坐在主位,手里捏着份文件:“楚梓萱女士,关于您涉嫌纵火、伪造证据的指控,我们有三个证人:陈阿婆、楚沁小姐,以及……”他看向仲苗苗,“夏小姐。”
楚梓萱突然站起来,撞翻了椅子:“你们没有证据!那段监控是伪造的!”
“不。”仲苗苗举起手机,“我这里有段录音。”她打开录音功能,楚梓萱的声音清晰地传出:“爸,我对不起仲家,可我真的太爱你了……”
“你胡说!”楚梓萱扑过来,被警察按住,“那是我喝醉了胡话!”
“还有这个。”楚沁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U盘,“这是我爸临终前给我的,里面有他和楚梓萱的对话。”
U盘插入电脑,音箱里传出楚雄雄的声音:“小萱,把仲家的矿脉拿到手,爸就给你办继承手续。”
“爸,我怕仲苗苗不肯。”
“她敢?”楚雄雄冷笑,“你让人放火烧了仲家,她还能活着?就算活着,也成了没家没父母的孤儿,只能任你拿捏!”
审讯室里一片死寂。楚梓萱瘫坐在椅子上,眼泪砸在桌面上: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本来想放火烧仓库,可火势失控了……仲苗苗她……”
“所以你就买通医生,伪造她的死亡证明?”老局长敲了敲桌子,“楚家当年买通消防员、伪造验收报告、买凶纵火,所有证据都在这里。”
仲苗苗望着楚梓萱苍白的脸,突然想起五年前火场里,那个举着发卡的女孩——原来她不是旁观者,是凶手。可她又想起楚梓萱床头的合照,想起她总说“苗苗,我们永远是姐妹”,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。
“楚小姐。”她轻声说,“你妈要是知道你做了这些,会怪你吗?”
楚梓萱猛地抬头,眼里有泪光在闪:“我妈……她最爱的是我爸。可我爸爱的,从来都是仲家的女孩。”
门突然被推开。陈阿婆坐着轮椅进来,手里捧着个红布包:“小姐,这是老爷让我交给你的。”
楚梓萱颤抖着打开布包——里面是块翡翠玉镯,和她颈间的玉佩正好是一对。
“你妈临终前让我交给你。”陈阿婆抹了把眼泪,“她说,‘小萱,别走我的老路。爱不是占有,是成全’。”
楚梓萱捧着玉镯,突然笑了:“成全?”她看向仲苗苗,“你愿意……成全我吗?”
仲苗苗愣住。
楚沁突然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传过来:“苗苗,别答应她。”
“为什么?”仲苗苗问。
楚沁望着楚梓萱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因为我妈说,真正的成全,是让彼此都能好好活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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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的雨停了。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金斑。仲苗苗望着楚沁耳后翘起的碎发,突然笑了。
她终于明白,有些真相或许很痛,但有些爱,值得用一生去守护。
而楚沁摸了摸她的头,轻声说:“走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去哪?”
“老宅的阁楼。”她眨眨眼,“我妈说,那里藏着给你的礼物。”
仲苗苗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想起五年前火场里,自己藏在阁楼的木箱——原来,楚沁早就知道。
而他们不知道的是,医院走廊的监控里,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盯着他们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仲苗苗,你以为这就结束了?”
他的手机屏幕亮起,显示着条短信:“‘因果印’已觉醒,速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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