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服务生端着牛排和红酒过来。
暗红色的酒液倒入高脚杯,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我拿起刀叉,学着慕辰萃的样子,尽量让动作显得从容得体,避免露出局促的姿态。
期间,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偶尔会投过来。
有时落在我手中的刀叉上,有时落在我只喝了一半的红酒杯上,但每次都只是短暂停留,便迅速移开。
仿佛那只是不经意间的扫过。
我没有主动搭话,也没有再看她,只是安静地吃着牛排,偶尔抿一口红酒。
牛排吃到三分之一,红酒也只喝了半杯。
我看了眼腕表——
七点四十,时间差不多了。
欲擒故纵的关键,在于“纵”的时机,不能等她失去兴趣,也不能在她产生反感前离开。
现在正是她对我有了一丝印象,又带着些许疑惑的时候。
我放下刀叉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,动作自然地起身,全程没有看慕辰萃一眼。
像是突然想起有急事要处理。
我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,径直朝着露台入口走去。
走到入口处的立柱后,我停下脚步,躲在阴影里悄悄观察——
只见慕辰萃抬起头,目光落在我那张还摆着半杯红酒和剩余牛排的空桌上,眉头微微蹙起,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。
甚至还微微侧过身,朝着我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她对我产生了好奇。
这个认知让我心里泛起一丝笑意。
她应该在想,这个人怎么突然走了?
酒没喝完,牛排也没吃完,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?
这种带着疑惑的关注,正是我想要的——
比起贸然搭话被冷遇,不如让她先在心里对我产生好奇,好奇永远是打破陌生的第一步。
我没有再停留,转身快步离开西餐厅,坐出租车赶往事先和舅舅陈辉约定好的路口。
舅舅陈辉已经带着三个穿工装的“工友”在路边等着。
他们脸上都故意抹了点灰,袖口卷到小臂,手里攥着木棍,看起来就像刚从工地赶过来,浑身带着股“不好惹”的戾气。
“小译,都按你说的来,等会儿我就喊‘早上多管闲事的小子’,保准像那么回事。”
陈辉压低声音,指了指前面的巷口。
“慕辰萃小姐用餐完毕,他的车应该快到了,我们就在那儿堵你,别真动手,就是装装样子,把‘记仇找茬’的劲儿演出来。”
我点点头,赶紧整理了一下衬衫,故意将领口扯得歪歪斜斜。
还往脸上抹了点灰尘,营造出一副“刚从西餐厅出来就遇麻烦”的慌张模样。
刚准备好,远处就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,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,车灯划破夜色,正是慕辰萃的车。
“来了!”
陈辉低喝一声,带着三个人立刻迎上来,几步就拦在我面前。
我按照计划,假装吓了一跳,转身就想绕开,却被他一把拽住胳膊。
“小子,跑什么?”
陈辉故意粗着嗓子,眼神“凶狠”地盯着我。
“早上在星辰大厦门口,你不是挺能耐吗?”
“敢管老子的家事,还敢拧老子的手,今天不给你点教训,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!”
旁边的“工友”也跟着起哄:
“辉哥,别跟他废话,敢多管闲事,揍他!”
说着就举起木棍,作势要打。
我赶紧挣脱舅舅陈辉的手,转身就跑,一边跑一边喊:
“我只是劝你别打女人,怎么就成多管闲事了?你们讲道理吗!”
舅舅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,木棍敲在路边的垃圾桶上,发出“砰砰”的响声。
陈辉的吼声更是故意放大:
“讲道理?老子的家事就是道理!今天非揍得你服软不可!”
黑色轿车很快开到巷口,看到眼前追逐的场景,车速骤然减慢。
最后停在了路边。
车窗缓缓降下,慕辰萃的脸露了出来——
她的眉头紧紧蹙着,眼神里满是惊讶,随即又染上一层怒意,显然是想起了早上的家暴场景,也认出了追我的“施暴者”就是早上那个打老婆的男人。
就在舅舅他们快要追上我的时候。
慕辰萃突然开口,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:
“上车!”
副驾驶的车门“咔嗒”一声解锁,我没有丝毫犹豫,猛地拉开车门,弯腰坐了进去。
刚坐稳,就感觉到车身猛地一加速,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,迅速甩开了身后的舅舅他们。
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,和慕辰萃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。
她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况,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气:
“他为什么追你?就因为早上你拦着他打老婆?”
我故意喘着气,装作惊魂未定的样子,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,声音带着几分委屈:
“是啊……我就是看不惯他打女人,劝了两句,没想到他记仇,还找了人来堵我,非要‘教训’我不可……”
慕辰萃没有接话,胸口微微起伏,显然还在为刚才的场景生气。
过了几秒。
她伸手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我。
指尖碰到我手时,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。
我接过矿泉水,拧开瓶盖喝了一口,冰凉的水滑过喉咙,心里却暖烘烘的——
这第三步不仅成了,还比预想的更好。
她不仅主动让我上车,更因为“我替弱者出头而被报复”这件事,对我多了份认同。
她那份藏在眼底的怒气,何尝不是对我的一种维护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