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如刀,割裂贫民窟斑驳的屋檐。林轩伏在窄巷尽头,背贴着潮湿的石墙,呼吸压得极低,仿佛连空气都不敢惊动。他的黑发被冷汗浸透,几缕黏在额角,眼神却像钉子般死死盯着前方——那头魔兽正缓缓逼近,鳞甲在月光下泛出幽绿光泽,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。
它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,随即被生死危机压得粉碎。魔兽嗅觉灵敏,早已锁定他藏身之处。林轩知道,再逃无路。这条死巷三面封死,唯一的出口已被那庞然大物堵住。
“不能死……”他咬紧牙关,指甲抠进掌心,“我还什么都没做到,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!”
记忆如潮水涌来——母亲临终前的手,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脸,那一夜火光冲天,魔兽撕碎家园的画面至今仍在他梦中反复上演。他攥拳,指节发白,胸腔里翻腾着不甘与愤怒。
就在这刹那,胸口骤然一烫!
像是有熔岩自心脏炸开,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血脉奔涌全身。林轩闷哼一声,跪倒在地,五指深深插入泥土。那痛楚并非纯粹的折磨,反而带着某种奇异的唤醒感,仿佛沉睡千年的锁链正在崩断。
“这是……什么?”
意识模糊间,一道古老低语在他脑海深处响起,如同远古钟声穿越时空而来。
【吾主……归来。】
紧接着,天地骤变。
漆黑的夜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,紫黑色雷云翻滚汇聚,中心一点赤金光芒缓缓浮现。风停了,连那头凶悍的魔兽也停下脚步,仰头嘶吼,却满是恐惧。
“轰——!”
一声巨响,火焰从天而降,并非寻常烈焰,而是深邃如冥渊的幽紫色火柱,直贯地面。火中,一只巨鸟展翼而出,双翼遮天,尾羽垂落如星河倾泻。它通体漆黑,唯有翎羽边缘燃烧着暗金火焰,一双眼眸冰冷如亘古寒冰,俯视众生。
九幽冥凰。
它的出现没有带来温暖,只有令人窒息的威压。四周空气凝滞,草木枯萎,连地面都在微微龟裂。那些躲在远处窥视的贫民纷纷瘫软在地,有人甚至当场昏厥。
林轩仰望着它,喉咙干涩。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召唤出这等存在,可冥冥之中,又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。
“你……是我的契约者?”一个冷漠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,带着不屑与审视。
林轩强撑着站起,尽管双腿仍在颤抖:“如果你是我召唤来的,那就该听我的命令。”
“呵。”九幽冥凰轻笑一声,翅膀微动,气浪便将林轩掀飞数丈,“凡人,你还不配称我为主。”
林轩重重摔在地上,嘴角溢血,却猛地抬头:“那你为何现身?既然看不起我,为何回应我的呼唤?”
沉默。
九幽冥凰低头凝视着他,那双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波动。
“或许……因为你体内流淌的血。”它终于开口,“那是……本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。”
林轩心头一震。血?他从未听父母提起过家族有何特殊之处。可此刻,那股源自胸口的灼热仍未消退,仿佛某种烙印正在苏醒。
不远处,魔兽发出最后一声哀鸣,在九幽冥凰一瞥之下化作灰烬,随风飘散。
人群寂静无声。
唯有风穿过残破屋舍的呜咽,像是为这场突兀降临的神迹奏响挽歌。
林轩艰难地爬起,抹去唇边血迹,一步步走向九幽冥凰。每走一步,身体的负担就越重,仿佛整片天空都压在他肩上。
“我不懂你说什么血不血的。”他声音沙哑,却坚定如铁,“但我知道,我需要力量。我要变得更强,强到能守护一切不再失去的人。”
九幽冥凰静静看着他,许久未语。
突然,它收拢双翼,身形缩小,最终化作一只巴掌大的黑鸟,落在林轩肩头。羽毛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幽火,温度却不烫人。
“有趣。”它淡淡道,“你不是第一个试图驾驭我的人,却是第一个让我……犹豫的存在。”
林轩怔住。
他还未来得及反应,远处一道身影悄然浮现。
月光洒下,勾勒出一道修长倩影。女子一袭素白长裙,袖口绣着银色兽纹,乌发高挽,眉心一点朱砂印记熠熠生辉。她站在巷口,距离不远不近,目光穿透夜色,牢牢锁定林轩与他肩上的神宠。
林轩立刻警觉,后退半步。
“你是谁?”他问,语气戒备。
女子缓步走近,步伐轻盈如踏雪无痕。她的眼眸清澈却深不见底,像是藏着整片星空。
“沈清瑶。”她报上名字,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九幽冥凰身上,“御兽宗师。”
林轩瞳孔微缩。御兽宗师——那可是传说中能沟通万灵、统御群兽的至高强者。整个大陆也不过寥寥数人。
“你看到了?”他试探性地问。
“全部。”沈清瑶点头,终于将目光转向他,“你以凡躯唤醒远古神宠,血脉共鸣,天地异象。这不是偶然。”
林轩沉默。他不想暴露更多,可对方显然已看出端倪。
“你不怕它反噬你?”沈清瑶忽然问道。
林轩摇头:“怕,但我更怕一辈子躲在这种角落,任人宰割。”
沈清瑶眸光微闪,似有触动,又迅速掩去。
“九幽冥凰桀骜不驯,曾焚城灭国,屠戮诸侯。它不会轻易臣服于任何人。”她顿了顿,“你确定你能驾驭它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林轩坦然道,“但现在它在我身边,我就要试试。”
沈清瑶轻叹:“勇气可嘉,但也愚蠢。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底蕴,强行契约高等灵兽,只会被吞噬神魂。”
林轩冷笑:“那你呢?你是来劝我放弃的吗?还是想趁我虚弱夺走它?”
沈清瑶眸色一冷:“你以为所有强者都如市井之徒般贪婪卑劣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林轩直视她,“我只知道,在这个世界,信任是最廉价也最危险的东西。”
两人对峙片刻,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。
九幽冥凰忽然开口:“她没说谎。她的气息纯净,与自然共鸣,确是真正的御兽之人。”
林轩一愣:“你能判断?”
“当然。”九幽冥凰冷哼,“否则你以为我是瞎的?”
沈清瑶听到这话,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:“它愿意跟你说话,已是莫大认可。”
林轩皱眉:“什么意思?”
“大多数召唤兽初现时皆处于狂暴状态,需用符印或阵法强行镇压。”沈清瑶解释,“而它不仅能自主交流,还保留清醒意志……说明它认可你至少具备‘对话’的资格。”
林轩心头震动。他原以为自己只是侥幸活下来,没想到竟是获得了某种……初步的认可?
“那你到底是谁?”他再次追问,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沈清瑶望向夜空,良久才道:“我追寻远古御兽遗迹已有三年。今夜感应到天地异动,特来查看。”
她转回头,目光深邃:“而你,林轩,你身上的气息……与那些遗迹中的壁画极为相似。”
林轩浑身一僵。
壁画?什么壁画?
他想追问,却被沈清瑶抬手制止。
“现在告诉你,对你并无好处。”她语气平静,“反而可能引来杀身之祸。”
林轩怒意上涌:“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什么该知道?”
“因为我知道那些觊觎远古之力的人都死了。”沈清瑶冷冷道,“无一例外。”
林轩怔住。
夜风吹动她的衣袂,猎猎作响。她站在那里,宛如月下仙子,却又透着难以接近的孤高。
“你值得我关注。”她最后说道,转身欲走。
“等等!”林轩喊住她,“为什么是我?为什么偏偏是我值得你关注?”
沈清瑶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。
“因为你召唤出了不该存在的东西。”她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“而它选择了你,而不是别人。”
话音落下,她身影渐行渐远,最终消失在夜色中,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。
林轩呆立原地,心中翻江倒海。
不该存在的东西?选择我?
他低头看向肩上的九幽冥凰,却发现它正凝视着沈清瑶离去的方向,眼神复杂难明。
“你认识她?”林轩试探。
“不认识。”九幽冥凰答得干脆,“但她身上……有种熟悉的气息。”
“什么气息?”
“死亡的味道。”它低语,“还有……囚笼的锁链声。”
林轩心头一凛。
这时,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。显然是刚才的异象引来了守卫队。他们手持火把,铠甲铿锵,正快速逼近。
“我们得离开。”林轩低声说。
九幽冥凰轻轻振翅:“你想去哪儿?贫民窟已容不下你。”
林轩望向城市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塔——那是御兽学院所在地,象征着权力与地位。
“我要变强。”他说,“从今天起,我要进入御兽学院。”
“凭你现在这点本事?”九幽冥凰嗤笑,“别说入门考核,你连第一关的试炼兽都打不过。”
“那就练。”林轩眼神坚毅,“哪怕一天只能进步一丝,我也要往上爬。”
九幽冥凰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:“好。我倒要看看,你能走到哪一步。”
风再次吹起,卷起尘土与残叶。
林轩抱紧双臂,感受着体内尚未平息的热血。他知道,今晚之后,一切都不同了。
可他不知道的是,在城外某座隐秘祭坛上,一名黑袍男子正跪伏于地,面前摆放着一面破碎的铜镜。
镜中映出的,正是林轩与九幽冥凰的身影。
“找到了……”男子喃喃,“九幽冥凰现世,意味着‘钥匙’已经觉醒。”
他抬起头,露出一张与林轩有七分相似的脸。
“哥哥,我们的命运……终于交汇了。”
与此同时,沈清瑶站在一座高山之巅,手中握着一枚古老的玉佩。玉佩上刻着一只展翅凤凰,与九幽冥凰竟有几分神似。
她指尖轻抚纹路,眼中闪过挣扎。
“先祖遗训……若九幽重现,持钥之人必诛之,以防封印再度破裂。”
她闭上眼,声音几乎不可闻:“可若……他是无辜的呢?”
而在贫民窟某个阴暗角落,一只通体青色的小狐狸悄悄睁开双眼,瞳孔中闪过智慧光芒。
它舔了舔爪子,低声自语:“终于等到你了,老朋友。”
城市之外,风暴正在酝酿。
林轩尚不知晓,自己召唤出的不仅是力量,更是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浩劫序幕。
而此刻,他只听见肩上的九幽冥凰轻声道:
“记住,吾不会永远温顺。当你无法再让我感兴趣时,我会亲手终结你。”
林轩握紧拳头,指甲嵌入皮肉。
“那就让我变得足够强大,强大到让你永远无法厌倦。”
远处,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,照在他脸上。
但他看不见的是,在朝阳映照的城墙阴影里,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悄然睁开,死死盯着他离去的背影。
“目标确认。”那声音阴冷如蛇,“萧家命令:务必在三日内,让林轩彻底消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