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拉着我,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夜市街,找了家看起来热闹的大排档坐下。
她豪气地点了一堆烤串和小炒,还要了几瓶冰啤酒。
几杯冰啤下肚,原本有些拘谨的气氛活络了不少。
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她问我家里的情况,我含糊地说山里穷,出来讨生活。
我反过来问她,她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,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和黯淡,随即又用满不在乎的笑容掩饰过去。
“我啊?老妈死得早,老爸?”她嗤笑一声,灌了口酒,“是个烂赌鬼,欠了一屁股债,早跑没影了。底下还有个弟弟要念书……不然你以为姐乐意天天对那些脑满肠肥的老男人赔笑脸?”
她说得轻描淡写,甚至带着点自嘲,但那几句话里的千斤重担,我却听得明明白白。
我沉默地点了点头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原来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,藏着的是这样的不堪和无奈。
某种程度上,我们都是一类人,被生活逼到墙角,不得不豁出点什么去换一口饭吃。
她又喝了几杯,话匣子打开了,开始以一副“老江湖”的姿态教我:“小子,姐告诉你,在这地界想站稳,光靠愣头青似的傻干不行。眼睛要亮,看人下菜碟。该怂的时候别硬刚,该狠的时候也别犹豫。最重要的是,得让自己有价值,让别人觉得用你顺手,离不开你,你才能捞着好处……”
正说着,旁边一桌几个喝得醉醺醺、胳膊上纹龙画凤的混混注意到了我们,尤其是容貌出众的林薇。
其中一个满身酒气的黄毛,摇摇晃晃地走过来,竟伸出手,极其轻佻地在林薇脸上摸了一把,嘴里不干不净地笑着:“哟!这妞真他妈正点!陪哥几个喝一杯?”
林薇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,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和惊慌,但她很快压了下去,甚至勉强挤出一个敷衍的笑,身子往后躲了躲:“几位大哥喝高兴了,我就是跟弟弟吃点东西,不打扰各位雅兴了。”
我看着她那副忍气吞声的样子,想起她刚才教我的“该怂的时候别硬刚”,但一股血气还是猛地冲上了头。
我“噌”地站起来,下意识地挡在林薇身前,一把推开那黄毛的手:“你干什么!放尊重点!”
那黄毛被我推得一个趔趄,愣了一下,随即勃然大怒,脸上横肉一抖:“操你妈的!你算个什么几把东西?敢推老子?”
他身后的几个同伙也立刻围了上来,眼神凶狠,摩拳擦掌,眼看就要动手。
林薇脸色大变,急忙一把拉住我,将我护在她身后,对着那几个混混赔笑道:“几位大哥别生气!我弟弟年纪小,不懂事,喝多了犯浑!我代他给各位赔不是了!”
她一边说,一边暗中用力掐了我的胳膊一下,同时飞快地、极其轻微地对我动了动嘴唇,用唇语无声地说:“找强哥!”
那黄毛混混却不买账,淫邪的目光在林薇身上打转:“赔不是?光嘴上说有什么用?这样,让你们姐弟俩坏了几位爷的兴致,你们俩,陪我们哥几个去那边巷子里‘玩玩儿’,这事就算了了!不然……”
他边说边捏了捏拳头,骨节咔咔作响。
林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,她看了看对方人多势众且明显喝多了的状态,又看了看我。
她知道硬碰硬今天绝对讨不了好。
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脸上重新堆起那种风尘味的、假得令人心疼的笑容:“好说好说!大哥们想玩,那是给我们面子嘛……去哪儿玩?姐陪你们去……”
那几个混混闻言,顿时发出猥琐的笑声,就要上来拉人。
就在他们手快要碰到林薇的瞬间,我却猛地再次挡在了前面,心脏砰砰狂跳,但话却说得异常清晰冷静:“等等!”
所有人都看向我。
我盯着那个带头的黄毛,一字一句地说:“想带她走,可以。按规矩来。一人给五千。你们四个人,两万块。钱到位,人你们带走,谁也不亏。”
五千是林薇正常的出台价。
我觉得这件事需要按照规矩来。
那几个混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愣了一下,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。
那黄毛笑得前仰后合,指着我的鼻子骂道:“你他妈傻逼吧?出去打听打听!老子玩女人从来不给钱!在这条街上吃饭都没人敢收老子钱!你算哪根葱?想当出头鸟是吧?老子今天就废了你!”
话音未落,他抄起旁边桌上一个空啤酒瓶,就朝我脑袋狠狠砸过来!
那黄毛混混抡起的啤酒瓶带着风声,结结实实砸在我额角上!
“砰!”一声闷响,玻璃碎片和冰凉的酒液溅开。
我眼前黑了一下,温热的血立刻顺着鬓角流了下来,滴落在我的衣领上。
我晃了一下,但咬着牙硬生生站住了,没还手,只是用一只手捂住了流血的额角,眼睛死死盯着他们。
强哥跟我说过,不要惹事。
那几个混混见我硬挨了一下居然没倒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爆发出更猖狂的嘲笑。
“操!真是个怂包!挨打了都不敢吭声?”
“就这逼样还学人出头?回家吃奶去吧!”
那黄毛更是得意,指着我对林薇淫笑:“看见没?你弟弟就是个没种的软蛋!等会儿哥几个就在这,当着他的面好好‘照顾照顾’你,让他听听响,学学怎么当男人!哈哈哈!”
另一个混混也猥琐地附和:“看他那瘦猴样,估计裤裆里那玩意儿还没牙签大呢!能满足你吗美女?还得靠哥哥们!”
这些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,尤其是他们言语中对林薇的侮辱和那种肆无忌惮的嚣张,彻底点燃了我心底一直被压抑的火药桶。
在我们那山沟沟里,老祖宗传下一句话:“宁叫人打死,不叫人吓死!欺负婆娘,天打雷劈!”
谁家男人要是眼睁睁看着自家女人(哪怕是没什么关系的同村女人)被外人这么欺辱还缩卵,脊梁骨能被全村人戳断!
以后就别想在村里挺直腰杆做人!
血顺着脸颊流下,带着咸腥味。
那股从小在山里摸爬滚打、和野孩子抢食打架练出来的狠劲,彻底冲散了强哥教的“别惹事”的告诫。
什么别惹事?
如果要让我这样忍气吞声的在城市里打拼。
我宁愿回村里去!
“操你妈的!”
我低吼一声。
没等那几个还在哄笑的混混反应过来,我动了!
我猛地一脚踹在面前油腻的小桌子上,桌子带着上面的碗碟“哗啦”一声狠狠撞向离我最近的黄毛!趁他吃痛后退、阵脚大乱的瞬间,我像头豹子一样扑了上去,根本不管什么章法,全是村里打架最野的路数!
拳头照着鼻梁眼眶砸,膝盖死命往裤裆顶,手指头甚至想去抠眼睛!
完全是拼命的打法,仗着一股子狠劲和从小干农活练出的力气,硬扛着他们胡乱挥来的拳脚。
一时间,大排档里桌翻椅倒,碗碟破碎声、男人的痛呼声和咒骂声响成一片!
混乱并没持续太久。
这几个混混虽然人多,但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,打架全靠虚张声势。
而我却是实打实在山里摔打出来的,下手又黑又狠,专挑痛处和要害招呼。
不过两三分钟,那四个混混就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地上,不是捂着流血的鼻子惨叫,就是抱着裤裆缩成一团虾米,还有一个被我用破酒瓶抵着脖子,吓得脸色惨白,一动不敢动。
“滚!”我喘着粗气,额角的血还在流,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吓人的戾气。
那几个混混互相搀扶着,屁都不敢再放一个,连滚带爬、狼狈不堪地跑了,连头都没敢回。
直到他们跑没影了,我才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,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快抽空了,身体微微发抖。
这时肾上腺素燃烧完后的表现。
我转过头,看见林薇还站在原地,一只手捂着嘴,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,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,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一样。
她看着我流血的脸,又看看地上狼藉的战场,“你……你竟然这么猛?”
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,喘着气说:“没啥。在我们村,谁欺负女人,就得挨揍。我从小就是孩子王,打架……没输过。”
直到这一刻,看着那几个混混狼狈逃窜的背影,又感受着周围敬畏目光,我才突然明白了一个简单又粗暴的道理:
在山里好用的拳头,在这霓虹闪烁的城里,原来也一样好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