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飞拎着半篮子稀稀拉拉的柴火棍,慢腾腾挪回院子时,日头已经偏西了。
灶房里有点动静,是赵春梅回来了,正弯腰舀水,准备煮今晚的野菜汤。
她听到脚步声,回头瞥了一眼,看见陈飞手里的篮子,没说什么,又转回头去。
陈飞把柴火搁在灶房门口,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,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。
还没等他想好词,赵春梅已经直起腰,目光扫过他那空荡荡的篮子底,眉头习惯性地皱起来:“就这点?塞牙缝都不够。一整天又野哪儿去了?后沟村的活计呢?”
“活……干完了。”陈飞咽了口唾沫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,“娘,今天运气还行,那家管了顿晌午饭,临走……临走还给了点东西。”
赵春梅舀水的动作停住了,猛地转过身,眼睛盯着他:“给了啥?”那眼神里没有惊喜,全是警惕和怀疑。
这年头,谁家会轻易给东西?尤其是给她这个二流子儿子。
陈飞把手伸进怀里,集中精神,想着系统空间里那袋玉米面,默念“提取”。
手指碰到那粗糙的布袋子时,心里踏实了,慢慢把袋子掏出来,递过去:“就……一点玉米面。”
灰扑扑的袋子里,装着差不多一小碗的玉米面。
赵春梅没接,眼睛死死盯着那袋子,又猛地抬眼看陈飞,声音陡然拔高:“玉米面?!哪来的?你实话跟我说!”
她一把抢过袋子,手指捏着里面的粉末搓了搓,确实是好玉米面,不是麸皮掺假的。
她脸色更沉了:“陈飞!你是不是又去偷鸡摸狗了?!这年头谁家能有这金贵东西白给你?啊?你是不是想气死我,然后把这个家彻底败光!”
她的声音又急又怒,带着颤音。不是不想要这粮食,是怕,怕这东西来路不正,惹来天大的麻烦。
投机倒把要抓去批斗,偷窃更是罪加一等。她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个家这么多年,经不起再出一点事了。
“我没偷!”陈飞赶忙辩解,心里早打好的腹稿倒豆子似的往外蹦,“真是帮工换的!后沟村那户人家,好像是城里下来的干部家属,家里缺壮劳力搬东西,院墙倒了要垒,活重,给的多点。
管了顿稠粥,这面是看我干活卖力,额外给的谢礼。”
他尽量把细节说得真切:“那家男人姓李,戴着眼镜,说话挺和气。娘,我就算再浑,也不敢去偷啊,这要是被抓到,咱家还过不过了?”
赵春梅将信将疑:“干部家属?能看上你这懒散样?还给你这么多?”
“我这次真没偷懒!”陈飞露出点委屈的表情,把磨破了水泡的手摊开给她看,“你看这手,就是搬石头磨的。
人家看我肯下力气,才多给的。娘,我知道我以前混,但我现在……我就想家里能吃上一口实在的。”
赵春梅看着他手心那几个明显的血泡和破皮的地方,又看看手里那玉米面,脸色稍稍缓了点,但疑虑还没完全打消。她沉默了一会儿,压低声音:“真是干活换的?没骗我?”
“千真万确!骗你我是狗!”陈飞指天发誓,“娘,这面您收着,好歹能让小满……还有您和林婉,吃点稠乎的。”
提到小满,赵春梅眼神软了一下。她捏紧了手里的袋子,声音低了下去:“狗蛋,不是娘不信你,是这年头……由不得人不怕。咱家这情况,经不起半点风波了。林婉那边……唉。”
她没再说下去,但意思明白。林婉成分不好,多少双眼睛盯着,一点错处都能被放大。
“我知道,娘,以后我会更小心。”陈飞赶紧保证,“这面来路正,放心吃。”
赵春梅又看了看那玉米面,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把袋子揣进了怀里,用外套掩好。
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这事别声张,有人问起,就说是你大伯家看小满饿得可怜,接济了一点糠麸,听见没?”
“哎,听见了。”陈飞心里一松,知道这关算是暂时过去了。
赵春梅转身去继续忙活,从怀里掏出那小袋玉米面,没舍得全用,只小心翼翼地抖了一小撮进锅里,和那些野菜叶子一起煮。
晚上,桌上的野菜汤里,难得地看到了几点浑浊的黄色颗粒。
小满吃得格外香,小嘴巴咂巴着。
林婉默默喝着汤,偶尔抬眼飞快地瞥一眼陈飞,眼神复杂,依旧没说话。
赵春梅吃得很快,吃完就收拾碗筷,始终没再看陈飞。
陈飞喝着碗里那带点玉米香味的菜汤,胃里暖和了点,心里却清楚,这只是开始。娘的怀疑只是暂时被压下去,下次再拿出东西,还得有更周全的说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