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脑屏幕的荧光映照在佐藤光守毫无血色的脸上,论坛置顶帖的金色“精华”二字像一枚烫红的烙印。
楠田直人的帖子下,评论如涨潮般涌来,每一条都像一根针,刺入她紧绷的神经。
那些声称“见过类似涂鸦”的ID,仿佛是深渊中探出的无数只手,试图将她拖入一个未知的世界。
她深吸一口气,指尖悬停在其中一个ID上,正准备发送私信询问细节,手机却突兀地振动起来,屏幕上跳出一条加密邮件推送。
发件人是彻底的匿名,连伪造的地址都没有,只有一个幽灵般的图标。
佐藤光守的心脏漏跳一拍,她点开邮件,附件是一张照片,下载的进度条缓慢而沉重。
图片加载完成的瞬间,她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照片上是一张残破的纸页,正是她寄出的漫画原稿中的一页。
那独特的、充满躁动感的笔触,背景里乌鸦爪印般的符号,一切都熟悉得让她窒息。
然而,在画面的右下角,多了一个用红笔画出的圆圈,鲜红得如同滴落的血。
她用颤抖的手指放大图片,那个位置,她画的是一盏孤零零的路灯,用以暗示某个时间节点。
而红圈之内,路灯的形象被粗暴地划掉,旁边标注着一个消防栓的简笔画。
有人看懂了。
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她混乱的思绪。
对方不仅看懂了她的符号语言,甚至还在用更精确的现实坐标“修正”她的预知。
这不是巧合,也不是粉丝的过度解读,这是一场隔着网络迷雾的、心照不宣的对话。
同一时刻,咒术高专古朴的木制走廊上,一阵穿堂风吹过,将几张散落的文件刮得满地都是。
伊藤千鹤弯下腰,耐心地将它们一一拾起。
一张与众不同的纸张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那不是标准的任务报告格式,而是一页粗糙的漫画分镜草稿。
画风狂乱而充满力量,一个戴着黑色眼罩的男人背对着画面,站在一栋熊熊燃烧的公寓楼前。
背景的火焰中,潦草地写着两个数字,中间用一个箭头连接:“24→6”。
“什么东西?”她皱起眉头,以为是哪位老师在进行战术推演时随手画的草图。
那个戴眼罩的男人,让她莫名想到了那位以不按常理出牌著称的五条老师。
她没有多想,顺手将这张纸夹进了自己的任务手册里。
当天下午,松户区的低级咒灵骚动事件如期而至。
伊藤千鹤与她的搭档一同前往祓除。
任务地点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,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怨念混合的粘稠气息。
当他们逐层排查到一栋公寓楼时,她瞥了一眼门牌号,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。
当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向上,即将抵达六楼时,那张夹在手册里的漫画分镜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她脑海里,燃烧的大楼,背景里的乌鸦爪印符号,还有那个箭头连接的数字。
一种毫无来由的警兆攫住了她。
她下意识地伸出手,猛地将身前的搭档向后拽了一步。
“等等!”
搭档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,正要开口询问,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。
紧接着,伴随着一声巨响,他们前方一步之遥的天花板轰然砸落!
燃烧的碎块、扭曲的钢筋和混凝土碎石混合在一起,重重地摔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,爆开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尘埃,将两人掀翻在地。
任务结束后,伊藤千鹤坐在医务室里,任由家入硝子为她手臂上被碎石划出的伤口消毒包扎。
酒精棉签触碰伤口的刺痛感,让她混乱的大脑逐渐清醒。
隔着一道屏风,她隐约听见两名辅助监督的低声交谈。
“……真是千钧一发,听说五条老师临时更改了巡逻路线,直接从楼顶突入的。”
“是啊,太险了。我后来听伊地知先生说,五条老师之所以改变计划,是因为他说‘有人提醒了正确的突入时间’。”
“提醒?谁能提醒他?难道又是那张奇怪的涂鸦?他居然真的会相信那种东西……”
后面的话,伊藤千鹤已经听不清了。
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,心脏狂跳不止。
她猛地从口袋里翻出那张被烟尘熏黑的残页,摊开在手心。
在原本“24→6”的标记旁边,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用铅笔写下的、极小的字迹:“下次别走楼梯。”那字迹潦草随意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,与她曾经在任务报告上见过的五条悟的签名风格一模一样。
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。
这根本不是什么战术推演草图,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、甚至能够精确到具体行动方式的预警系统。
而她,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,成了这个系统链条上的一环,一个无意中的信息接收者。
与此同时,佐藤光守正在进行她的日常直播。
摄像头前,她戴着耳机,假装全身心投入在游戏中,嘴里却用闲聊的语气说道:“说起来好奇怪,最近总是梦到乌鸦,黑漆漆的一大片,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?”
弹幕瞬间被引爆了。
“!!!!主播也梦到了?”
“卧槽,我也是!我还以为是我一个人!”
“乌鸦往东走是死路!这个梦我做了好几次了!”
十几条内容相似的弹幕在几秒钟内刷过,佐藤光守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她知道,她的“频道”已经建立起来了。
就在这时,一条来自“咒术迷09”的私信弹了出来:“老师,你画里的事情,高专已经有人开始按照它行动了。”
她的呼吸一滞,立刻回问:“什么意思?请告诉我细节。”
然而,对方的头像迅速变灰,再也没有任何回应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大脑,让她感到一阵眩晕。
她不再犹豫,关掉直播,抓起画笔,将精神完全沉浸到下一幅预知画面中。
这次的场景是一所中学的厕所,冰冷的瓷砖,惨白的灯光。
其中一面镜子从中心裂开,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,一只布满怨念的咒灵正从镜面中缓缓爬出。
而它的目标,是一个背对着镜子、正在洗手的女生,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鲜红色的发绳。
这一次,佐藤光守没有再使用隐晦的符号。
她直接在镜子的边框上,用极细的笔触刻上了一串倒计时的数字。
她甚至更大胆地,将那个最强咒术师的身影画了进去——但不是直接出现,而是以一个模糊的剪影,倒映在即将破碎的镜子里。
她不再隐藏信息的密度,她要赌一把,赌“他们”已经准备好解读更复杂的情报,赌他们能跟上她预知的速度。
深夜,佐藤光守陷入了沉眠。
她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。
梦中,她站在那间厕所的门外,看见伊藤千鹤手持一张闪烁着微光的净化符纸,口中念诵着一段她从未听过、却又感觉无比熟悉的咒文。
镜子里的咒灵在咒文声中哀嚎着化为灰烬,那个戴着红发绳的女生安然无恙地转过身,对伊藤千鹤露出了感激的笑容。
而在那面恢复如初的镜子里,五条悟的剪影,似乎对着伊藤千鹤的方向,微微点了点头。
佐藤光守猛地从梦中惊醒,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。
她喘着粗气,下意识地看向床头的数位板。
那本被她当作预知媒介的自动绘画本,不知何时已经自己翻开了一页。
崭新的画纸上,不再是她画下的预知,而是一幅全新的、她从未构思过的画面。
画面里,伊藤千鹤站在清晨的阳光下,手中紧紧攥着那张从燃烧公寓里带出来的残页。
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,眼神坚定而明亮。
然而,真正让佐藤光守感到血液冻结的,是残页的右下角。
在那里,在她画的路灯、在那个神秘人画的消防栓旁边,赫然多了一个小小的字。
一个“光”字。
那字迹很小,笔画却异常用力,仿佛是用指尖蘸着某种粘稠的液体写下的。
在画纸上,那暗红色的痕迹已经干涸,呈现出一种不祥的、铁锈般的色泽。
一股寒意从她的脊椎尾部升起,瞬间传遍四肢百骸。
这已经不是单向的传递了。
有什么东西,或者说,有什么人,通过她与那个世界的连接,反向地在她的画上留下了印记。
她看着那个代表着自己名字的字,第一次感觉到,那双凝视着深渊的眼睛,也被深渊……标记了。
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右眼,一种尖锐的、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刺痛感,正从眼球深处缓缓蔓延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