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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 谢南风站在假山上,一只脚踩空,另一只脚卡在石缝间,脚下碎石滑落。

身前是鹅卵石小路,身后是湖。

假山高数十尺,湖深不见底。

“小姐,小姐,你快下来,不要想不开啊……”

一个女声从假山底传到谢南风耳中。

她只觉得头痛欲裂,手腕上晶透的玉镯,在阳光下闪着光,刺得她睁不开眼。

什么想不开?

她不是已经死了吗?

为什么还能听见绿珠的声音?

正当谢南风疑惑时,手腕一转,刺眼的光消失,只见假山下,绿珠急得眼眶发红。

“小姐,你想想老爷,想想姑爷……哎呀,总之如果你要是死了,这世上肯定会有人伤心的。”

她这是要寻短见?

谢南风看了眼绿珠。

十七八岁的模样。

又环视了一圈周围,整个盛京的红墙绿瓦尽收眼底。

她居然重生了!

还重生回到王君给杨徵周和林静宜赐婚那日。

谢南风明白过来,望向远处雕花拱门下,男人匆忙离开的背影,对绿珠道:“不死了,不死了。”

这一世她要好好活着,活到发疯!

睿王府全府上下都在传王妃这次一定会跳湖,谁知半烛香不到的时间里,竟又回到了瀚文居。

瀚文居院中的竹子被风吹得张牙舞爪,像鬼魅。

谢南风慵懒地靠着梨木太师椅,双手搭着扶手。太师椅摆在瀚文居门口,谢南风居高临下审视着杨徵周,气场凌人。她望着眼前人,上一世她爱极了的男人。

杨徵周立在阶下,一身月白劲装,腰间系着一条犀角带,带上缀着一枚剔透白玉。英俊的脸上闪过歉意。

“南风,赐婚旨意是皇奶奶向君父苦苦求来的,静宜出事我不得不管,也不得不娶,你就不要再闹了。”

谢南风慵慵懒懒地扫过杨徵周腰带上的白玉,哂道:

“我可以不闹,那林姑娘她可甘愿做妾?”

杨徵周眼底刚升起的亮色陡然又暗了下去,蓄着几分薄怒。

“她不是妾,是侧王妃,和你享有一样的礼制待遇。”

谢南风吹了吹茶水浮沫,轻轻抿了一口:“王爷可知侧王妃实际就是高级小妾,叫起来好听些罢了,但总归不过是个妾。”

杨徵周眼底的愠怒突显,明显被惹恼:

“南风你怎么就这么尖酸刻薄呢?先不说这是君父赐婚,即便不是赐婚,以静宜她郡主的身份也不可能做妾。”

谢南风眼角温度变得冰冷:

“你要休了我,给林静宜腾位置?”

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,杨徵周语气缓和了些:“只要你懂事些,王妃的位置依旧是你的。”

懂事?

上一世她还不够懂事吗?

可到头来呢?落得一个野狗啃尸的下场。

“杨徵周你可别忘了,你当初娶我说过什么!”

谢南风语带薄怒,似在为上一世的自己问个明白。

一年前,杨徵周向谢家下聘,当着谢家所有人向她承诺,这辈子只爱她一人,绝不纳妾。

想到曾经说过的话,杨徵周脸上没有一丝羞愧,反而一闪而过的恨。

“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态,何况本王还是王爷,娶侧王妃也是为你减轻管家的负担。”

减轻她的管家负担?

这空壳子睿王府有什么可管的?

杨徵周本就是当今王君最不得宠的儿子,没什么家财,若不是靠她用嫁妆托举,这睿王府早就散架了。

谢南风轻蔑一笑:“自你我成亲以来,阖府上下,吃穿用度全靠我嫁妆贴补。请王爷告诉我,需要林姑娘为我减轻什么管家负担?”

杨徵周一时语塞,谢南风说得对,他作为王爷的俸禄勉强够府上开销,可若是碰上逢年过节,甚至有些捉襟见肘。

若不是娶了谢南风,也不会有睿王府如今的风光。

但是他从不承认是娶了谢南风的原因。

因为杨徵周向来高傲又自卑。

“你管家本就忙,母亲身体不好,静宜可以代你陪母亲聊天,哄她开心。你难道没发现,自从静宜来到府中,母亲身体好多了吗?”

谢南风扣紧掌心,才控制住没翻白眼。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强词夺理。

“王爷难道没发现,母亲每日吃的人参雪莲是谢家医馆送来的吗?况且她病重时,需要人照顾守夜,哪一次不是我在身边伺候?”

“真的吗?”

杨徵周一副吃惊的表情,惹得谢南风像吃了一万只苍蝇。

“可人参雪莲终究只能治身体上的病。吃了这一年人参雪莲也不见母亲病情好转,定是心病严重些。近日好转,肯定是因为静宜陪她。南风你如今是睿王妃,就应该把谢家那斤斤计较的商贾之气给丢掉,不要像个深宅妒妇一样,可以吗?”

谢南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。

吃她的,用她的,到头来还要指责她一身铜臭气。

她上辈子真是瞎了眼!

“算了。”杨徵周一副无奈的表情,“过两日,本王去宫中请两个嬷嬷好好教教你女子的三从四德。”

“哪需要去宫里那么复杂,林姑娘不就是被规训得很好的贵女吗?你让她来教。”

杨徵周双眼顿生警惕,戒备地盯着谢南风。

“不必。”杨徵周拒绝得果断,“静宜心思单纯又温柔,不像你出生在尔虞我诈的商贾之家,论手段她定是玩不过你。”

谢南风盯着杨徵周眉眼之间缱绻的柔情,好像每次在提起林静宜的时候他都格外温柔。

看来杨徵周对林静宜是真爱。

至于对她……谢家富可敌国,此女子可娶,以富其家室。

上一世,得知杨徵周要娶林静宜,她跳湖相逼,被救起后,杨徵周对她说了一通好话,哄她娶林静宜只是权宜之计,等他荣登大典,便休了林静宜。

重活一世,杨徵周甚至连哄她的话都吝啬再说。不过还好她早已清楚杨徵周的为人,如今早已没了临死前得知全部真相的心痛。

她笑着,笑得平静温婉,杨徵周却在那平静温婉的眼底刺探到了一抹威压。

她说:“丑媳妇要见公婆,丑妾终究也要见正房,王爷难不成还能藏她一辈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