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要见见你的‘女主角’。”
唐柔的话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李明的心里，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他知道，这是必然的一步。
唐柔是首席设计师，是艺术总监。
她要亲自掌镜，就必须了解她要拍摄的核心——苏小小。
“好。”
李明没有犹豫，直接答应了下来。
“明天上午十点，来我们公司吧。”
“公司？”唐柔的嘴角，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，“你还有公司？”
“刚起步。”李明面不改色。
“行，地址发我。”唐柔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对话，起身，踩着高跟鞋，带着一阵香风，消失在了咖啡厅门口。
李明独自坐在位置上，看着桌上那张被唐柔留下，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餐巾纸，久久没有说话。
……
第二天，上午九点五十分。
“理想国”工作室。
气氛，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。
苏小小坐立不安，不停地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小裙子，还时不时拿出小镜子照一下，生怕自己哪里不够完美。
她紧张。
她听说，今天要来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人物，是李明请来帮他们的。
但她也感到了莫名的威胁。
一种，自己的“地盘”即将被入侵的威胁。
林晚晴则抱着双臂，靠在白板旁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但紧锁的眉头，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她对这个即将到脚的唐柔，充满了警惕。
一个只用一杯咖啡和1%的虚空期权，就换来的业界总监，真的可靠吗？
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。
她不相信。
李明站在窗边，看着楼下。
他比谁都清楚，今天的会面，是一场考验。
不仅是对苏小小的考验，也是对他自己的考验。
他是否能驾驭住这三个性格迥异，诉求各不相同的女人，将决定“理想国”的未来。
上午十点整。
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，由远及近。
办公室的门被推开。
唐柔走了进来。
她今天没有穿职业套装，而是换上了一套剪裁利落的米色连体裤，头发随意地挽起，戴着一副夸张的墨镜，气场依旧强大，却多了几分艺术家的不羁。
她摘下墨镜，目光在简陋的办公室里扫了一圈。
当她的视线落在几乎可以用“家徒四壁”来形容的环境时，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。
但她什么也没说。
她的目光，最终精准地落在了苏小小的身上。
苏小小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，下意识地往林晚晴身后缩了缩。
“你就是苏小小？”
唐柔开口，声音清冷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。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苏小小小声回答。
唐柔迈开长腿，走到苏小小面前，伸出手，捏住了她的下巴，让她抬起头。
这个动作，极具侵略性。
“别动！”林晚晴立刻上前一步，挡在了苏小小身前，语气冰冷，“唐总监，请你放尊重一点。”
苏小小也吓了一跳，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唐柔松开手，看了一眼反应激烈的林晚晴，忽然笑了。
“林律师，对吗？”她转向林晚晴，那笑容里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挑衅，“别这么紧张，我只是在看我的‘作品’。”
“在合同没有签订之前，她还不是你的作品。”林晚晴寸步不让。
“哦？”唐柔环顾四周，最后看着李明，“师兄，看来你的团队，对我的专业性，不太信任啊。”
火药味，瞬间弥漫开来。
李明一个头，两个大。
他走上前，打圆场道：“小小年纪小，有点怕生。晚晴也是护着她。唐柔，你先坐。”
他给苏小小使了个眼色，让她去倒水。
一场无形的交锋，暂时被压了下去。
三人在唯一的会议桌旁坐下。
李明坐主位，林晚晴和唐柔分坐两侧，苏小小则紧张地站在李明身后。
“好了，说正事吧。”唐柔率先开口，她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，划开屏幕。
“我看过你们的直播切片，也看了苏小小在B站的所有视频。”
“形象很甜美，人设很讨喜，但，没有记忆点。”
她的话，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，直指核心。
苏小小攥紧了衣角，脸色有些发白。
“我的第一个方案，是拍一个宣传片，一个能真正定义【大叔与小小】这个IP核心的宣传片。”
唐柔将平板电脑转向众人。
屏幕上，是一份详细的创意简报。
“主题是：撕裂。”
“撕掉网红的滤镜，撕掉甜美的标签，展现一个最真实的，甚至有些邋遢的苏小小。”
“比如，早上睡眼惺忪，头发乱得像鸡窝，没刷牙就去翻冰箱的样子。”
“比如，直播结束后，累得瘫在椅子上，卸了妆，脸上还有痘印的样子。”
“比如，因为一个视频没拍好，坐在地上崩溃大哭的样子。”
唐柔的声音，冷静而专业。
但她每说一句，苏小小的脸色就更白一分。
林晚晴的眉头，也越皱越紧。
“我反对！”
没等唐柔说完，苏小小就忍不住喊了出来。
“为什么要把我拍得那么丑？我不要！这样会掉粉的！”
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充满了抗拒和委屈。
“掉粉？”唐柔轻笑一声，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，“你现在靠撒娇卖萌换来的那点粉丝，根本不值钱。一阵风就能吹走。”
“你！”苏小小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。
“我也不同意。”林晚晴冷冷地开口。
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，语气严肃。
“唐总监，你的创意或许很有艺术性，但完全不具备商业价值。IP的建立，需要一个稳定且正面的形象。你这种自毁长城的做法，会严重损害我们前期积累的品牌价值。”
“品牌价值？”唐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“靠几段跳舞视频和几场直播建立起来的，也配叫品牌价值？”
“你们根本不懂，什么是真正的‘真实’。观众看腻了千篇一律的完美人设，他们想看的是有血有肉，有优点也有缺点的人！这种‘撕裂’带来的反差感，才能形成最强烈的记忆点，才能真正抓住用户的心！”
“那是你的想当然！我们必须对投资人负责，对IP的未来负责！”林晚晴据理力争。
“我就是最大的投资人！我投的是我的时间和专业！”唐柔气场全开，毫不退让。
“你投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1%期权！”
“那也比你们这间一穷二白的办公室值钱！”
争吵，瞬间升级。
一个代表着冰冷的商业逻辑和法律风险。
一个代表着炙热的艺术创作和极致的真实。
苏小小被她们吵得六神无主，只能求助地看向李明。
林晚晴和唐柔，也在激烈的对视后，不约而同地，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。
“李明，你来决定。”林晚晴说。
“师兄，你说。”唐柔说。
一瞬间，所有的压力，所有的目光，全都聚焦在了李明的身上。
办公室里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李明缓缓地，抬起了头。
他的脸上，没有丝毫的为难和犹豫。
他看着唐柔，又看了看林晚晴，最后，目光落在了快要哭出来的苏小小身上。
“都别吵了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整个办公室的气场，瞬间被他一个人掌控。
“晚晴。”他先看向林晚晴，“你的职责，是法务和财务。审核合同，控制预算，规避法律风险。创意的事，你不用管。”
林晚晴张了张嘴，想反驳，但在接触到李明那沉静而坚定的目光时，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“唐柔。”他又转向唐柔，“从现在开始，你是这个项目的艺术总监。创意、拍摄、剪辑，你全权负责。我给你最大的权限。”
唐柔的嘴角，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。
“苏小小。”
李明最后看向苏小小，语气变得严厉。
“你是演员。你的工作，是无条件配合导演的要求，呈现出最好的表演。听明白了吗？”
苏小小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了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，又立刻反应过来，哭着喊道：“可是我不要素颜！我不要拍得那么丑！”
李明站起身，走到她的面前。
他没有安慰她，也没有发火。
他只是平静地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这个项目，我说了算。”
“我决定，就用唐柔的方案。”
“素颜，必须拍。”
这句话，像一道惊雷，在苏小小的脑海里炸开。
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明。
她以为，李明会像以前一样，哄着她，让着她。
可是没有。
他的脸上，只有不容商量的决绝。
委屈，不解，还有一丝被背叛的感觉，瞬间淹没了她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都是坏人！”
苏小小大哭一声，猛地推开李明。
她转身，冲出办公室，“砰”的一声，用力摔上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