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刚透，我背上布袋出了门。左耳垂的伤口结了痂，一碰就扯着神经发麻，像是有人拿针在里头搅。昨夜埋下的玉简还在地底，三天期限没到，酒也还没酿，时间紧得很。
昆仑墟脚下的集市已经热闹起来。贩夫走卒占着摊位吆喝，灵草、符纸、兽骨堆在粗席上，烟气混着腥味往人鼻子里钻。我穿过人群，直奔东头的粮铺——那里有我需要的灵米，产自北荒雪谷，三年一熟，最能压住愿力反噬时的躁动。
老李正蹲在摊前筛米，灰布褂子沾着谷壳，看见我走近，手一顿。
“陈九？”他抬头，嗓门立刻拔高，“哟，这不是醉仙居的老板吗？怎么，昨儿那酒没把天雷引来，今儿还有脸出来买米？”
我没应，只把布袋放在案边，指了指柜上那筐白玉粒：“老规矩，十斤。”
他不动，反手一推，米袋翻倒，灵米撒了一地，混进泥灰里。
“啪”一声，米袋空了。
“就你这破酒，也配用灵米？”他冷笑，脚还故意碾了碾地上的米粒，“酿酒？酿给鬼喝吧！”
周围人哄笑起来。几个摊主探头看热闹，有人摇头，有人窃语。
我蹲下，没看他，也没说话。指尖一触泥地，掌心忽然一热。
【检测到污染灵物，是否调用愿力净化？】
系统的声音浮上来，冷而平，像块铁。
我笑了下，没答。它以为我在做任务，可我知道，这不是顺天，是逆种。
我默念“人道愿力”，掌心压进泥里。
热流从心口往下走，顺着臂骨涌到指尖。泥土微微震了一下，接着，一粒米从灰中浮起微光，像是被风吹亮的星子。接着是第二粒、第三粒……光点连成片，像夏夜萤火浮在泥上。
老李瞪大眼，往后一缩：“这……这米会发光？！”
没人笑了。
我一粒粒捡起，放回布袋。光点在布纹间跳动，像是活的。
“灵米入泥不腐，反生光华。”我把袋子拎起，抖了抖，“因为它要酿的，是能照见人心的酒。”
人群静了半息，随即嗡然。
“这光……是愿力？”一个老药农凑近，眯眼细看，“我年轻时见过，只有供奉过千人香火的灵谷才有这相！”
“他哪来的愿力？一个破酒馆……”老李咬牙，脸色发青。
我没理他，转身从腰间取下葫芦，倒出半碗清水，抓一把发光米投进去。水泛起淡金涟漪，像融了碎金。
我端到老药农面前：“您尝。”
他犹豫一瞬，低头啜了一口，眼睛猛地睁大。
“灵气纯得……比清露米还烈！”他颤声说，“这米，不该在泥里，该供在祠堂！”
人群哗然。
老李脸色变了又变，突然一挥手，冲旁边小童使了个眼色。
那孩子低着头跑过来，手里抓着把沙，趁我低头收碗时，偷偷往布袋口撒去。
我早看见了。
沙粒落袋的刹那，我掌心一凝，愿力如丝，缠上每一粒沙。光在布袋内一闪，沙化成粉，簌簌落下，像是风吹过枯叶。
“米净不净，不在手，而在心。”我拍了拍袋口，抬头看他，“心正，泥里也能淘出光；心邪，金碗盛的也是浊物。”
围观的人笑出声来。有人拍腿叫好，有人朝老李指指点点。
他站在原地，脸涨成猪肝色，拳头攥得咯咯响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我背着米袋转身，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。
风从山口吹下来，带着雪线的冷气，刮在脸上像刀子。我走下坡，脚步不急不缓。身后集市的喧嚣渐渐远了，可那些话还在飘。
“那米……真会发光？”
“可不是？醉仙居的酒，怕是能喝出前世来。”
我笑了笑，没回头。
掌心还残留着愿力的温热，像是火种在皮肉底下烧。系统弹出提示：【任务完成，功德 50，可兑换“净尘符”或“静心诀”】
我无视它。
它以为我在净化污米，完成它的规则。可它不知道，我用的是“人道愿力”——不是为天道清尘，是为人魂点灯。
每一份被封神的魂魄，都残留意识。只要愿力够，就能醒。
而今天这一把米，不是进了酒坛，是种进了人心。
有人开始信了——酒能照见人心。
这才是开始。
我摸了摸左耳的疤，痂还没掉，碰一下，还是麻的。
下山的路有些滑，我脚步稳住，肩上的米袋沉甸甸的。风卷起衣角，吹得布旗猎猎作响。
醉仙居的旗杆还在，空荡荡的，红绣球没了，只剩那块红布挂在上面，像一道未愈的伤。
我抬头看了眼天。
云层压得很低，灰蒙蒙的，像是雷雨前的征兆。
可我不怕。
雷要来，就让它来。
我刚踏进门槛，忽然察觉脚边异样。
地上一粒米，不知何时从袋口漏出，落在门槛石缝里。
它不动，也不发光。
可当我抬脚要跨过去时，那粒米，突然轻轻一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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