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刚吹过巷口,胸口的离火珠就烫得像烙铁贴肉。
我停下脚,没动。那热不是一闪即逝,是持续的,从衣内透出来,顺着肋骨往下爬。上一次这么烫,是酒馆后巷闻到燃魂丹气味的时候。现在又来了,方向更清楚——往镇西去。
肩上的伤还在,结了痂,但每次呼吸都像有砂纸在经脉里磨。我靠墙站稳,闭眼,把一丝混沌气往丹田深处压。淤滞的灵流动得极慢,像冻住的河。可就在那气流刚触到离火珠的瞬间,珠子猛地一震,热意炸开,直冲指尖。
不是错觉。
我睁眼,盯着镇西那片低矮屋檐。黑压压的,没有灯火,也没有人声。但那股热感,稳稳地指着那边。
我解下外袍,翻了个面穿上。灰蓝布料反成灰黑,珠子的微光被遮住大半。左手按了按肩头,布条下的痂皮裂开一道,渗出点湿意。不能久战,也不能硬闯。但得去看。
贴着墙根走,脚步放轻。街面铺的石板碎了几块,缝隙里长出枯草。我绕开三处屋檐下挂着铜铃的地方——那种位置常是阵眼,哪怕阵法破了,残留的灵丝也会扰神识。果然,每过一个铃下,耳中就嗡一下,像是有人在脑后吹气。
第九步,停。风从背后来,我借它掩住衣摆的窸窣。再走九步,再停。呼吸调成短促三拍,和风的节奏错开。这是在遗迹里练出来的,用来躲机关哨眼。
越往西,灵觉越断。不是彻底消失,是像被什么吸住,每十步就空一瞬。我数着步子,发现断层都在奇数屋檐下。三、七、九——全是单数。这种规律不像自然形成,倒像是残阵还在运作,只是没人主持。
我拐进洼地,绕过两间塌了顶的屋子。前方五十步,一栋独院房立在低处,墙矮,门框歪斜,檐角挂着半截断绳。和其他屋不同,它四周的石板没长草,土面也平整,像是常有人走动。
我伏下身,耳朵贴地。
有震。
极细微,但确实存在。不是脚步,是多人呼吸的节奏,几乎同步。一呼一吸之间,间隔一致,像是在调息,或……运功。
我从袖里捻出一点火灰,指腹搓开,撒在土上。
灰没燃,也没被风吹散。反而慢慢偏移,聚成个螺旋状的小圈。纹路和林子里那道脚印一模一样——掌心螺旋,五趾外扩,比例不像人,也不像妖。
我盯着那圈灰,没动。
这力场不是临时布的。它和遗迹、脚印、燃魂丹划痕,是一条线上的。
我慢慢往后退,一寸一寸,直到背靠上一堵断墙。离火珠还在烫,但比刚才更烈了,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,要往前冲。
不能再等。
我咬破舌尖,血涌出来,腥味在嘴里散开。一口血雾喷向眉心,混沌气顺着冲上去。神识像刀,硬劈开那层屏蔽。
雾散了一瞬。
可就在那刹那,屋里那点幽绿微光晃了一下。
不是反射,是吸。
我喷出的血雾,有一缕被那光吸了进去。
我立刻后撤,贴地滚出三丈,伏在草堆后。
屋里静了。
呼吸节奏断了半拍,随即恢复。但那股同步感松了一丝,像是有人微微偏了头。
我屏住气,一动不动。
十息后,风又起。我借风声爬到窗边,从一条裂缝往里看。
屋内六人,全披黑袍,兜帽压脸,只露出下颌。他们围坐一圈,手放在膝上,姿势一致。中间地上悬着一块玉,半残,边缘裂成锯齿状——是小婉藏起来的那块。
绿焰从玉上浮起,不高,只有尺许,却照不亮屋子。墙上影子被拉长,扭曲,像在动。仔细看,那些影子的手指在划符,一笔一划,连成阵图轨迹。
我盯着那玉。
小婉把它藏得好好的,怎么会在这?
她没说谎。她不知道有人能顺着燃魂丹的药气,把东西起出来。
我右手慢慢抬,想去压胸口的珠子。可指尖刚触到衣料,珠子猛地一烫,热得我差点闷哼。
我死死咬住后槽牙,手撑地,一点一点往后挪。
退到墙角,我靠住断砖,喘了半口气。再回头,那屋子还在,绿焰未熄,人影未动。
可我知道,不能再近了。
那焰不是灵火,也不是鬼火。它吸血雾,扰神识,还能和脚印同源力场共鸣。这种东西,不该出现在这种小镇。
我摸了摸肩伤。布条下的痂又裂了,血在渗。现在走,还能赶在天亮前回庙。老散修的腿伤没好,小婉也不能留太久。但我们不能就这么走。
黑袍人不是散修,不是妖族残部。他们有组织,有阵法,能追踪,还能起出藏物。他们盯的不是物资,是线索——和我一样的线索。
而他们,已经动手了。
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屋子,转身往回走。
走回镇中,我绕了大半圈,确认没人跟。庙门半塌,我推门进去。
小婉靠在香案边,眼睛睁着,见我回来,立刻坐直。
“你去哪了?”她问。
“查了条路。”我说。
她盯着我:“你脸色不对。”
我没答。肩上的血已经浸透布条,滴在地上,一滴,一滴。
她起身要过来,我抬手拦住。
“别点灯。”我说。
她停住。
我走到角落,从包袱里翻出新布条和药粉。撕开旧布,痂皮带下一块皮,血涌出来。我撒上粉,缠紧,动作没停。
“你受伤了。”她说。
“旧伤。”我压着肩,“不碍事。”
她不信,但没再问。
我坐下,手指在地面轻轻敲了三下。
和敲键盘一样。
信息还是断的。黑袍人、残玉、燃魂丹、脚印——四样东西都在动,但谁在背后推?他们要找什么?那绿焰推演的阵图,是不是和遗迹有关?
我闭眼,把《混沌衍天诀》的口诀在脑子里过一遍。残章里有一句:“迹现于烬,源起于静。”脚印出现在焦土,源头却在静处。
这镇子,太静了。
我睁开眼。
小婉还在看我。
“明天。”我说,“老散修能走的时候,我们不往北,往西。”
她皱眉:“西边是山脊,没路。”
“有脚印。”我站起身,走到门边,“有人走过去。”
她没说话。
我靠着门框,望着外面的夜。
风停了。
可胸口的离火珠,还在发烫。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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