系统蓝光在我眼前炸开时,我正攥着那枚染血的果子。
指腹还留着小烬递过来时的温度,她掌心微烫,指尖蹭过我虎口时像擦过一道火线;她最后说“甜的”那口气音还在耳边嗡嗡响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尾音,像风铃在识海深处轻撞。
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,混着果肉裂开后渗出的蜜香——那甜味太突兀,像是从废墟里长出的一朵花,脆弱得让人心慌。
系统提示框悬浮在血雾里,冷白的光刺得人眼疼,边缘微微颤动,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撕扯着:【是否启用奖励翻倍·限时?
代价:消耗初生道息×1】。
我盯着提示框右下角那抹淡绿——那是青芽用半条命换来的生机,此刻正随着系统倒计时微微发颤,像一片悬在风中的嫩叶,随时会熄。
“这不是奖励,是债。”
钟灵的声音从识海深处浮起,低而沉,像古钟余音顺着骨髓爬上来。
她的灵体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,九成本源复苏后,发间缠着混沌钟的鎏金纹路,每一道光丝都随呼吸明灭;眼尾坠着道幽蓝星芒,凝视系统界面时,那光芒忽地一缩——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不洁之物。
她指尖轻轻划过“翻倍”二字,那些蓝光竟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,发出细微的“滋啦”声,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冷水。
“伪圣权柄的掠夺本质会渗透进系统规则,你每用一次,就多沾一层血债。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泉滴落石面,“这不是力量,是赊命。”
我喉头发紧,舌尖抵着上颚,尝到一丝血腥——不知是咬破了哪里。
小烬消散前那声“不像坏圣人”突然在识海炸响,像根细针扎进心脏,带着温热的震颤。
她的魂火是为了护住那缕道息才燃尽的,可现在系统却要我用她护下的东西去换更强的力量——这算什么?
用她的命换我的捷径?
掌心的果子被攥得更紧,汁液从指缝溢出,黏腻地滑过手腕,甜香与血味交织,几乎令人作呕。
“当啷。”
断锤轻敲地面的脆响惊得我一颤,耳膜嗡鸣,仿佛有根弦被骤然拨动。
老聋的残影不知何时显化在左侧,他无耳的头颅微微发颤,断了半截的玄铁锤正抵着我脚边的血渍,锤尖沾着暗红泥浆,一滴一滴坠落,砸出微不可闻的闷响。
那是鸣墟断界里我们约定的暗号:敲三下,是“代价会反噬”的警告。
他浑浊的眼珠映着我的倒影,张了张嘴,却没发出声音——上次他耗尽灵识替我挡混沌雷时,连声带都烧没了。
我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,像一块沉铁压在我肩上。
我闭了闭眼。
识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小烬往我手里塞果子的画面:她浑身是血却笑得像朵野菊,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,说“你这样的,该是个好圣人”;
闪过青芽在混沌裂缝里拽住我衣角,绿藤缠上我手腕时那微凉的触感,她说“道息要留给干净的人”,声音像春泉淌过石缝;
闪过方才她俩为护我道息,一个魂火自燃,一个生机尽散……
那些画面带着温度、气味和声音,一遍遍冲刷着我的神识。
“汝等皆罪!皆当归律!”
嘶哑的嘶吼撕裂血雾,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质感,震得我耳膜生疼。
我猛地睁眼,看见半截残躯从血地里爬出来——是执律使,他胸腔以下全没了,露出白森森的脊骨,每挪动一寸,骨节摩擦发出“咯吱”声;空洞的胸膛里飘着几缕幽黑的“罪律”残响,像毒蛇吐信,在空气中留下焦臭的余味。
他爬得极慢,每动一下,地上就渗出血色符文,那是要引爆残存法则,把这片荒原连同所有残魂一起拖进死域。
“原初律令·残念共鸣。”我咬着牙掐诀,将“生灵自择归途”的律注入地脉。
九根血柱突然震颤起来,柱身上凝固的魂影开始眨眼——之前赤魇用圣印镇压的残魂,此刻正顺着我的律纹苏醒。
第一声低语像颗石子投进深潭,带着湿冷的回音:“我们……要自己走。”
第二声、第三声……万千残魂的声音汇成片,撞在执律使的“罪律”上,声浪如潮,拍得我耳膜生疼,连牙根都在发麻。
他瞪着空洞的眼,残响凝成的黑链“咔嚓”断裂,整具残躯突然膨胀起来——要自爆了。
我不退反进,逆律之印在掌心发烫,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奔涌,灼得五指发红。
可还没等我动作,系统突然跳出提示:【检测到罪律残片......融合进度:0.4%】。
初音残存的意识正从混沌钟里涌出,像张无形的网兜住那些四散的法则碎片,带着微弱的嗡鸣,如同蜂群振翅。
我趁机引动雷符,却在触及地脉的瞬间倒抽口冷气——血祭余毒里竟缠着正统烙印,像锈蚀的铁链盘踞在脉络中,常规法则根本融不进去,触之即溃。
“唯有翻倍之力能逆。”钟灵的指尖按在我眉心,混沌钟的清鸣顺着她的动作流入识海,那声音清澈如晨露坠叶,却带着千钧之力,压得我神魂一沉。
“但道息是你道基的根,抽一次,你的道就瘸一次。”
我望着远处小烬消散的方向。
风里还飘着果子的甜,混着血雾的腥,鼻腔里像塞着一团湿棉花。
九根血柱上的残魂还在诵念“自己走”,声浪撞得我耳膜生疼,连心跳都乱了节奏。
青芽留下的那抹绿意突然在系统界面里晃了晃,像在说“选吧”。
右手腕猛地一烫。
“钟怒之引”的黑雾翻涌着往上爬,魇戾残魂的恶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,像无数细针在经脉里穿刺,带来冰冷的麻痹感——这是它对道息消耗的本能抗拒。
我咬着舌尖逆运混沌呼吸法,道音护神的光从识海涌出,顺着右手经脉往下压,灼热与寒意在臂弯交锋,皮肤下泛起蛛网般的红痕:“你早被炼化了,不是主,是引。”
当手掌按上系统提示的“确认”键时,我听见自己心跳如鼓,每一下都撞在胸腔上,震得指尖发麻。
混沌钟突然发出轰鸣,声波如浪,震得血雾翻腾,连地面都在震颤。
钟体上浮起道血金交织的纹路,那是翻倍之力在侵蚀本源,每一道纹路亮起,都像在抽走一缕命火。
我引动雷符,翻倍后的力量顺着地脉炸开,血雾像被吸进漩涡似的倒卷,九根血柱“轰”地崩解,原本被镇压的魂灵化作清光,争先恐后往轮回节点飘去,带起一阵细碎的风吟,像无数人在低语告别。
可我体内的“初生道息”却应声黯淡了一丝,识海深处传来枯叶坠地的轻响。
识海里突然浮现青芽消散的画面:她的绿藤一寸寸枯萎,最后冲我笑了笑,说“道息要干净”,声音轻得像风。
我猛地攥紧拳头,指甲陷进掌心,疼得眼眶发酸,掌心残留的果汁早已干涸,黏腻中带着裂口的刺痛。
系统提示跳出倒计时:【奖励翻倍持续中......剩余时间:2:59:59】。
我盘腿坐在荒原上,逆律之印在周身旋转,镇压着体内翻涌的力量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。
钟灵站在我身侧,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眉心的道纹,那触感微凉,像一片雪落在皮肤上:“你赢了战斗,却欠了道债。”
“可若我不用这债......”我望着天空,声音哑得厉害,像砂纸磨过喉咙,“小烬的果子,就真的白甜了。”
话音刚落,九柱残魂化作的光点突然围了过来。
它们绕着我转了两圈,像群护崽的萤火虫,带着微弱的暖意拂过脸颊,最后停在我肩头、发间,轻轻颤动。
系统界面深处的那抹绿意虽然暗了,却还在倔强地亮着,像颗没灭的星子。
风突然小了。
血雾开始消散,露出被洗得发白的荒原,泥土的气息混着新生的草木清香,悄然钻入鼻腔。
远处,九柱崩解后的碎石堆里,竟冒出株嫩绿的芽——和青芽留下的道息一个颜色。
它颤巍巍地舒展叶片,朝着光的方向,叶尖还挂着一滴露珠,折射出微光。
我望着那株芽,突然听见系统深处传来极轻的“叮”声。
像是某种枷锁被打开的预兆,又像是新的债,开始计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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