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脉还在震颤，我蹲在裂开的地缝前，掌心贴着那枚青铜铃心。
它凉得透骨，像一块从千年冰窟里挖出的寒铁，却又仿佛有活物在脉纹里爬行，触感如细蛇蜿蜒，顺着我的血管往识海钻。
指尖摩挲着铃面凹凸的纹路，耳边竟响起微弱的嗡鸣，像是远古的回响在骨缝中低语。
钟灵的指尖刚碰到铃心时炸出的画面还在眼前晃——玄凰站在混沌潮头，甩着鞭子似的发尾，把崩裂的混沌钟往地脉里塞。
狂风卷着血雾，她的身影在雷光中忽明忽暗，每一次挥臂都震得虚空裂开细纹，那声音像万面铜鼓同时擂响，又似天地在呻吟。
她说“等一个不怕死的”，现在这“不怕死的”成了我，姜玄，一个被天道标了红名的穿越者。
“当年玄凰碎钟，非因战败。”钟灵的声音突然哑了，像砂石磨过锈蚀的铜管。
她不知何时退到了断钟遗址前，指尖抚过一块焦黑的钟壁残片。
那残片边缘锋利如刀，表面布满龟裂的裂痕，触手粗糙滚烫，仿佛还残留着当年熔毁时的余温。
风掀起她的衣摆，猎猎作响，我这才发现她眼底泛着青，像被什么陈年旧事压得睡不着觉。
“是为封印一道‘逆源之隙’。”她低语，声音被风吹散又聚拢，“那隙里……藏着元屠第一次被击退时留下的道痕。”
我浑身一震，识海里的混沌钟突然轻鸣——那声音像小猫用肉垫挠心尖，又痒又痛。
紧接着，眼前炸开一幅残图：虚无里裂着一道缝，血色符文在缝中逆向旋转，像被谁用红绳串起来的铜钱，每转一圈，耳膜就传来一声闷响，如同丧钟在深渊敲响。
系统提示音从钟体里漏出来，带着电流的滋啦声：“模拟完成……激活该隙，或可反向污染天道律网。但风险值97%。”
“97%？”我摸着混沌钟的纹路笑了。
钟体现在热得烫人，新长的藤蔓纹正顺着我的手腕往上爬，灼烧般的触感像烙铁贴肤，却又带着奇异的生机，仿佛有绿芽在我血脉里破土而出。
“那剩下3%是不是够我赌一把？”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钟壁，发出清越的一声“铛”，余音在空谷中回荡。
“谁说裂痕不能是刀口？”
钟灵猛地转头看我，眼尾还挂着刚才的水光，现在全凝成锐光：“你知道这律意味着什么吗？它否定‘唯一正统’的根基——”
她的话被地底下的闷响打断。
我脚下的青铜柱突然亮起幽光，一圈圈往四周扩散，像往池塘里扔了块烧红的铁，水面泛起涟漪般的光晕。
脚下传来灼热的震颤，鞋底几乎要被烫穿，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金属烧熔的焦味，混着地下渗出的湿土腥气。
“原初律令·初启。”我默念着系统刚解锁的指令，逆律之印从掌心浮起，是团青黑交缠的光，触手冰凉却带着撕裂法则的锐痛。
当它触到地脉的刹那，所有亮着的青铜柱突然拔高，在我周围围出个环形律阵。
符文爬满地面，像活虫般蠕动，我闻到浓烈的铁锈味——那是地脉里的血精被律阵抽了上来，腥甜中带着腐朽的气息，鼻腔像是被锈钉刮过。
“非攻非防……”钟灵的声音发颤，指尖微微颤抖，“你这是在往天道喉咙里塞刺。”
刺还没塞进去，地底先炸了团黑雾。
缚影残丝！
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，冷汗顺着脊背滑下，像有冰蛇游走。
这东西我在禁主碑见过，专锁执器者血脉，上次差点把我钉成粽子。
现在它化成千道锁链，裹着腐臭的风缠过来，第一下就勒住我的左脚踝。
疼！
像被烧红的铁链抽了筋，皮肉焦裂，神经在尖叫。
我咬着牙要催动混沌钟，余光瞥见老聋的残影突然显化——他还是那身破麻衣，手里攥着半截断锤。
那锤头布满裂纹，锤柄缠着褪色的红绳，仿佛曾砸碎过命运。
“我听不见钟声……”他的声音像砂纸磨铜盆，沙哑得几乎不成调，“但我记得她的路！”
断锤砸向最近的锁链。
音波震得我耳膜发疼，鼓膜像要炸开，眼前金星乱迸。
黑雾被撕开一道口子，腥风倒卷，露出底下漆黑的地脉裂口。
可缚影残丝是地脉里的老东西，转眼又缠上来。
老聋的残影开始透明，我看见他背后的锁链勒进他的虚影里，像刀割水，每一道勒痕都泛着幽蓝的光，仿佛他正用残存的记忆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遗忘。
“走！”他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，声浪震得我胸口发闷，“护好钟……护好路！”
最后一声吼还在耳边回荡，老聋的残影就碎了，像一捧灰烬被风吹散，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檀香——那是他生前常供的香火味。
锁链失去阻碍，瞬间缠上我的手腕、腰、脖子。
我能感觉到血脉在发烫，禁主碑的烙印从皮肤下翻出来，滚烫如烙铁，像要把我钉回碑里当活祭品。
混沌钟突然剧烈震颤，钟灵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响：“引动律阵核心！”
我咬着舌尖，血腥味在口中漫开，逆律之印的光突然暴涨，灼得掌心发麻。
律阵中央的地脉裂开更深的缝，青铜光柱“轰”地冲出来，撞碎所有锁链。
气浪掀得我踉跄后退，膝盖撞在碎石上，疼得眼前发黑。
我扶着混沌钟抬头——光柱里，那道逆源之隙正缓缓张开。
血色符文翻涌如潮，我盯着那些纹路，系统的法则模拟疯狂运转，眼前突然弹出一行字：【检测到与天道律网底层协议匹配度89%】。
“它在模仿你。”钟灵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，指尖点着隙中的符文，那符文竟随她触碰微微发烫，“天道……在伪造钟鸣。”
我盯着那些血色纹路，突然笑了。
混沌钟在我手里发烫，像揣了团活火，钟壁的纹路随呼吸起伏，仿佛它也有心跳。
“那我就让它听听——”我把“钟怒之引”塞进逆源之隙，钟体共鸣的震颤顺着手臂窜到天灵盖，头皮一阵酥麻，像是被雷击中，“真正的钟声！”
七声钟鸣叠在一起炸响。
第一声，天道律网抖了抖，空气泛起涟漪，像水面被重锤砸中；
第二声，我听见东边的海在掀浪，涛声滚滚而来，夹杂着海兽的嘶吼；
第三声，识海里的系统提示疯狂闪烁，红光刺得我眼睛生疼；
第四声，脚下的地脉裂开的缝里，竟冒出几株嫩芽——被禁主碑压了无数年的草种，活了，绿意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；
第五声，我分明看见远处有个樵夫直起腰，他头顶的“正统烙印”淡了些，像墨迹被水晕开；
第六声，葬渊海眼方向传来闷响，系统界面的【混沌珠共鸣频率】跳到73%；
第七声，昆仑墟方向有金光炸碎，我闻见焦味，那是天律诏书的投影在自燃，灰烬如雪飘落。
钟灵的指尖突然按上我眉心，凉得像雪水，指尖微颤：“你触到天道的‘伪皮’了。”她的眼睛里有光在转，是玄凰当年站在混沌潮头的光，炽烈而决绝，“但它不会坐视。”
我望向西方，葬渊海眼的方向。
那里沉睡着混沌珠的线索，也沉睡着天道最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。
混沌钟在头顶悬着，新长的藤蔓纹正随着我的呼吸明灭，像在低语，又像在计时。
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，悬浮的小钟虚影裂了道缝，缝里露出枚模糊的珠影。
【检测到“混沌珠”主动共鸣……倒计时：三日——三宝共鸣，序将归位】
我摸了摸混沌钟的钟壁，它轻鸣着应我，声音温柔如回应知己。
地脉的热度透过鞋底往上窜，像在催我启程。
钟灵的声音又飘过来，带着点玄凰当年的清亮：“钟没谱系……”
“它自己就是谱。”我接完这句话，把混沌钟往肩上一扛。
三天后，葬渊海眼。
那里有混沌珠，有天道的秘密，有玄凰藏了无数年的火种——而我，姜玄，要带着这口敢砸天道的钟，去把那火种烧得更旺些。
地脉还在沸腾，青铜光柱仍刺向苍穹。
我迈出第一步时，混沌钟在头顶嗡鸣，像在给我数着，剩下的，两天零二十三个时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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