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捏着混沌钟往西北方走时,掌心的温度几乎要烧穿皮肉。
那灼热不是火焰的暴烈,而像有熔金在皮下缓缓流淌,每一次脉动都顺着经络向上攀爬,烫得指尖发麻,连呼吸都带上铁锈味。
混沌钟在我手中微微震颤,仿佛一颗活的心脏,与我掌纹咬合得越来越紧。
前一夜老聋说“鸣墟断界还有没听见的钟声”,此刻混沌钟正用这种灼烧感拽着我——它比我更急着去见那口沉在废墟里的“旧友”。
风从断界深处吹来,带着腐锈与星尘混合的气息,刮过耳膜时竟有低频嗡鸣,像是某种远古频率在空气中残响。
断界的云比昨日更浓了,暗紫色翻涌成漩涡,像谁把墨汁泼进了天缸。
云层压得极低,几乎擦着残垣的尖角流动,偶尔裂开一道缝隙,泄下几缕惨白月光,照在碎砖上泛出幽蓝磷火般的微光。
我踩着碎砖往废墟深处走,靴底碾过的每块石头都在震颤,地脉跳动的频率和我心跳重合,一下,两下,倒像是有人在地下敲着鼓点等我。
脚底传来细碎的刺痛,是嵌入皮肉的石屑,也是大地无声的警告。
“三碑在共鸣。”钟灵的声音突然从袖中传来,轻得像一缕风穿过空钟。
我这才发现,藏在钟体内的三块碑正发出嗡嗡轻响,金纹顺着钟壁爬出来,在半空织成一张网。
那声音起初如蜂翼轻颤,继而化作低沉的吟诵,仿佛有无数古老魂灵在钟腹中低语。
她的指尖从钟沿探出来,碰了碰其中一道光纹,触碰的瞬间,空气中荡开一圈涟漪,带起细微的静电,撩起我额前碎发。
她指尖微颤,像是被某种记忆灼伤,“不是简单的唤醒……是在揭洪荒的痂。”
我停在半截倒塌的青铜巨钟前。
这钟断成三截,截面还凝着混沌初开时的星尘,微光流转如银河倒悬,指尖靠近时能感到一股冰冷的吸力,仿佛时间在此处凝滞。
我曾在古籍里见过类似记载——这是玄凰当年断钟封印元屠时崩落的残体。
此刻钟体表面的纹路突然亮了,一道接一道,像被谁点燃的引信,沿着裂痕蔓延,发出细微的“噼啪”声,如同骨节在苏醒。
“坐。”钟灵推了推我的手腕,她的掌心滚烫,触感却虚幻如烟。
我盘腿坐下时,地脉的震颤陡然加剧,连带着混沌钟都在我掌心震颤,震得虎口发麻。
脊椎贴着地面,能清晰感受到岩层深处传来的搏动,像一头巨兽在梦中翻身。
系统提示音适时炸响:【“钟心共鸣”功能已激活,可召唤守碑灵体。】我念头刚动,井底就腾起青铜雾气——老聋的残影浮出来了,他没有耳朵的头颅微微抬起,脖颈处的断口还凝着暗金色血晶,每一颗都像凝固的泪滴,在昏光中折射出微弱的虹彩。
他手里攥着半把断锤,锤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,像是某种未尽的执念。
“咚。”
第一声轻响震得我耳膜发疼,仿佛有根银针从颅骨穿入。
老聋的断锤敲在地面,碎石飞溅,每一块石子落地时都发出短促的钟鸣。
我盯着他的动作,突然想起玄凰断钟前的古籍记载——七声钟鸣,是她与盘古约定的战号。
那声音不只是听觉的冲击,更像直接撞进魂魄深处,激起层层涟漪。
第二声。
钟灵的手指掐进我手背,她的体温烫得反常,指尖甚至蒸腾起一缕淡金色雾气,像是魂火外溢。
“是当年的频率……他在复现玄凰断钟前的最后敲击。”她声音发颤,眼底闪过一道金光,像是有远古记忆在她识海中重演。
我闭上眼,试着用混沌呼吸法调整自身频率。
混沌诀在识海流转,我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变成一根琴弦,老聋的每声锤响都在拨弄它。
第三声,第四声……当第七声落下时,识海“轰”地炸开——混沌钟的虚影从系统空间冲出来,与我手中的本体重叠,三碑的金光汇作一道,在空中凝成一方印。
那印悬在半空,带着风沙磨砺的粗粝触感,迎面扑来的气息像是洪荒初开时的第一缕风。
不是玉,不是金,那印像是用洪荒的风凝成的。
我眯眼去看,八个字从金光里浮出来:“生灵自择归途”。
字迹浮现时,空气中有金属燃烧的焦味,还夹杂着一丝远古钟声的余韵,久久不散。
“这才是钟的律。”钟灵的声音在发抖,我睁眼时正看见她从钟体里凝形,发梢沾着金粉,眼里却燃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,像是有亿万生灵的悲鸣在她瞳孔深处燃烧。
“天道那些奴律,不过是偷了原初律的边角料!”
我伸手去碰那方印,指尖刚触到金光,逆律核心就开始发烫。
这是我融合天道压制时生成的特殊灵核,此刻正像饿极了的孩子,拼命吸收着印里的力量。
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,随即是灼烧般的膨胀感,仿佛有火流在血脉中奔涌。
“烙进去。”钟灵抓住我的手腕按向混沌钟,她的掌心贴着我的脉门,能感到她心跳与我共振,带着决绝的节奏,“让钟记住自己的律,不是天道的!”
钟体表面瞬间裂开细纹,金红相间的光从裂缝里涌出来,像熔岩从地心喷薄。
我咬着牙把律印按进去,疼得冷汗直淌——这哪是烙刻,分明是在往骨头里钉火钉。
每一道纹路嵌入,都像有千万根烧红的针顺着经络穿刺,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
当最后一个字没入钟壁时,钟身上突然浮现出一圈银环,环上刻着细小的系统符文,冰冷的金属触感缠上手腕,像活物般收紧。
系统提示音几乎是尖叫着炸响:【“灵契融合度”提升至50%!
解锁“原初律令·初启”功能!】
“小心!”
钟灵的尖叫混着地脉的轰鸣。
我猛抬头,就见无数黑链从地底下窜出来,像活物般缠向我的脚踝。
那是缚影残丝!
老聋说过这东西专锁执器者血脉,我之前在井底见过它的影子,此刻它竟凝成了实体,黑链上还挂着密密麻麻的眼睛,每只都在滴着黑血,腥臭的液体落在地上,发出“滋滋”的腐蚀声,腾起青烟。
“退开!”老聋的残影突然扑过来,他手里的断锤“咔”地碎成齑粉,青铜身体化作锁链缠上黑链。
我看见他的脸在消散前扭曲了一瞬——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表情,像极了玄凰断钟前的决绝。
那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燃烧的信念。
“老聋!”我想去拉他,可黑链已经缠上我的腰。
两股力量在半空绞杀,青铜锁链和黑链撞出火星,老聋的声音混着锁链摩擦声传来:“带……铃心……走……”那声音像是从地心深处挤出,带着最后的重量。
地脉轰然裂开。
黑链和青铜锁链同时消散的刹那,一口井从地缝里升上来。
井里没有水,只有一枚青铜铃铛静静躺着,表面的“玄凰”二字被磨得发亮,却依然能看出当年刻下时的力道。
指尖触及时,一股刺骨的凉意顺着手臂直冲心脏,仿佛握住了整个洪荒的孤寂。
钟灵踉跄着扑过去,她的指尖刚碰到铃铛,我识海就炸开一片画面——玄凰站在混沌潮头,混沌钟在她手里完整无缺,钟声震碎万千魔影。
她回头对元屠笑,声音比我听过的任何钟声都清亮:“这钟,不会成为你吞噬洪荒的剑。”然后她挥锤,钟体崩裂的刹那,她把本源铃心塞进地脉,“等一个不怕死的,来替我吼出真正的律。”
“原来你不是战败……”我摸着铃心,青铜凉意透过掌心直钻心脏,“你是把火种藏起来了。”
钟灵捧着铃心的手在抖,她抬头看我时,眼里有泪光在闪,可嘴角却翘着:“它等的不是玄凰回来,是新的执钟者。”
我把铃心按进混沌钟。
这次没有疼,只有暖,像小时候母亲把热乎的红薯塞进我手心。
那暖意顺着掌心蔓延,渗入四肢百骸,仿佛有一根断了千年的血脉重新接续。
钟体开始蜕变,原本的“怒、悲、寂”三境烙印下,又长出新的纹路,像藤蔓,像江河,像所有洪荒生灵走过的路。
钟声突然炸响。
这不是之前的清响,不是怒鸣,是带着万千生灵气息的轰鸣。
我听见东边的海在应和,南边的山在震颤,最让我心跳漏拍的是——洪荒深处某个地方,有什么东西也在响。
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提示,那个立体小钟的虚影正疯狂震动,【混沌珠共鸣频率:68%】的字样刺得我眼睛发酸。
“该去找混沌珠了。”我喃喃着站起身,混沌钟在我手里轻鸣,像在应和。
钟灵重新融入钟体前,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眉心,那一触如风拂过,却在我识海留下一道温热的印记:“记住,钟没谱系……它自己就是谱。”
我抬头望向苍穹。
天道深处那道沉睡的意志,此刻正缓缓睁开眼——我能感觉到,它终于注意到这个敢在它眼皮底下重铸原初之律的“疯子”了。
地脉还在沸腾,三碑在钟体内发出嗡鸣,新浮现的“灵契之环”正随着我的心跳明灭。
下一站,该是葬渊海眼了。
那里沉睡着混沌珠的线索,也沉睡着……天道最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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