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卫国刚放下对讲机，玛露霞的声音就从背后响了起来：“莉娜没回消息。”
他皱了下眉，转头看过去。玛露霞盯着终端屏幕，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，一串串数据往上滚。“第三批冷链车已经完成交接，可她没传照片，连日志都没更新。”
“会不会信号延迟？”他走过去，目光扫过地图上那个红点——顿巴斯东部，废弃水文站附近。
“不是信号问题。”玛露霞调出通讯记录，“她最后一次发的是补丁日志，用的是老式摩斯键，藏在系统底层包里。解码出来就四个字：盒子凉了。”
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。
周卫国盯着那四个字看了两秒，猛地抬头：“这是‘食契者’的紧急暗语，意思是身份暴露，请求支援。”
玛露霞点头：“我已经追踪她最后的IP地址，定位就在水文站五百米范围内。但那边……现在是雇佣军的地盘。”
“人呢？还在不在？”
“不确定。”她切到卫星热成像图，画面里一片灰蓝，角落有四个热源聚集在一间屋子里，其中一个姿势不对劲——跪着，手背在身后，头低着。
“绑着。”周卫国声音压得很低，“是她。”
玛露霞没说话，只是把画面放大，锁定了屋顶的通风口和唯一出入口。周卫国盯着那扇锈铁门看了三秒，转身抓起通讯器：“通知苏曼殊，马上来指挥台。”
不到五分钟，苏曼殊拄着拐杖走进来，风衣下摆还沾着泥点，像是刚从外面回来。他没问情况，直接走到屏幕前，眯眼看了会儿热成像图，又听了一遍那段摩斯码的原始音频。
“她用了双频嵌套。”他忽然说，“主信道走公开加密，副信道用老式电报节奏打掩护。聪明，但也正因为这样，才被盯上。”
“谁盯的？”周卫国问。
“境外资本的猎犬。”苏曼殊敲了敲拐杖，“他们最近在清剿民间运输网，就差一个突破口。莉娜这次用了高频段，连续发了七次校验包，等于自己举手说‘我在这儿’。”
周卫国拳头攥紧又松开：“视频呢？他们肯定会发视频。”
话音刚落，终端警报响起。一条匿名直播链接弹了出来，标题只有两个字：*看吧*。
画面打开，莉娜跪在地上，蒙着眼，双手被绑在背后。镜头缓缓下移，停在她面前——一只冷掉的韭菜盒子，皮都塌了。
画外音响起，带着机械变调：“交出‘食契印’，否则她将成为下一个战地晚餐。倒计时二十四小时。”
视频结束，屏幕变黑。
玛露霞一拳砸在桌上：“这群人渣！”
苏曼殊却没动，反而把那段视频倒回去，戴上耳机，把音量拉到最低。他闭着眼，手指轻轻敲着拐杖顶端，像是在数什么。
周卫国看着他：“你听出什么了？”
“火车。”苏曼殊睁开眼，“背景音里有火车鸣笛，三短一长，再两短——是《喀秋莎》的前奏变调。”
“那又怎样？”
“那是本地反抗组织的联络信号。”苏曼殊嘴角微扬，“他们能听见我们。只要我们能让他们知道，我们也在听。”
周卫国立刻明白了：“传暗号。”
“用什么传？他们不会轻易信的。”
“用饭。”周卫国说，“他们最懂的那一种。”
玛露霞立刻调出通讯频道，周卫国口述了一段录音指令：“让苏曼殊准备留声机，放1943年版《夜来香》，间奏时敲三下碗。”
“为什么是这个？”玛露霞问。
“因为那年冬天，第一批‘食契者’就是在运粮车上用这个接头的。”苏曼殊已经转身往外走，“三声筷响，代表‘自己人，带饭来了’。”
半小时后，一段录音通过短波电台传了出去。周卫国站在指挥台前，盯着地图上那个红点，一动不动。
夜里十一点，玛露霞突然抬头：“有回应了！”
屏幕上跳出一段加密文字：“热饭到了，门卫换岗。”
“他们进去了。”周卫国抓起外套，“通知接应组，按B计划行动。”
“你不等等？”玛露霞拦住他，“万一有埋伏？”
“等不了。”他看了眼时间，“二十四小时，现在已经过去六小时。再等，饭就真凉了。”
苏曼殊这时也回来了，拐杖换了根短的，手里拎着个旧饭盒。“我跟你去。”他说，“那首歌，得有人现场敲碗才灵。”
两人连夜出发，车行两小时，抵达水文站外围。沼泽地一片死寂，只有风刮过芦苇的声音。接应组的人已经埋伏在三百米外，用旗语打了三个短闪——*目标在屋，守卫四人，轮岗刚换*。
周卫国趴在地上，望远镜里能看到那扇铁门。突然，远处传来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。一辆破旧的农用三轮车慢悠悠开过来，车上堆着几个麻袋，一个老头叼着烟斗，旁边坐着个穿围裙的女人，手里捧着个保温桶。
“送饭的。”苏曼殊低声说，“反抗组织的人。”
三轮车停在门口，老头喊了几句当地话，守卫探出头来。女人掀开保温桶盖子，一股热气冒出来，镜头拉近，能看清里面是韭菜盒子，一个个金黄酥脆。
守卫犹豫了几秒，终于开门走出来。
就在他们接过饭盒的瞬间，周卫国一挥手：“上！”
接应组从两侧包抄，苏曼殊拄着拐杖冲在前面，拐头猛地一甩，正中一个守卫太阳穴，那人闷哼一声倒地。另一个刚要掏枪，被农妇一脚踹中膝盖，手枪飞出去老远。
周卫国直奔铁门，一脚踹开。屋里，莉娜还跪在地上，听到动静猛地抬头，蒙眼布下传来急促的呼吸。
“是我。”周卫国蹲下，撕开布条，“撑住了？”
她嘴唇干裂，声音沙哑：“你们……怎么来的？”
“靠一顿热饭。”他扶她起来，“走，先离开这儿。”
外面，反抗组织的人已经控制住局面，三轮车调头准备撤离。苏曼殊站在门口，把最后一个韭菜盒子放在门槛上，轻轻说了句：“这顿，算我们请的。”
黎明前，车队抵达顿巴斯前线临时厨房。灶台上的大锅正冒着热气，士兵们陆续从掩体里出来，排队领餐。周卫国扶着莉娜走进来，把她安顿在角落的椅子上。
她靠在墙上，闭着眼，手还在微微发抖。
周卫国没说话，走到灶台前，掀开锅盖，夹起一个刚出锅的韭菜盒子，轻轻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。
蒸汽往上窜，糊了她半边脸。
他站在那儿，手里还拿着筷子，看着锅里翻滚的馅料，忽然说：“下次别用高频段了。”
她睁开眼，盯着那口锅，声音很轻：“可要是不说，你们怎么知道我快撑不住了？”
周卫国没答，只是把筷子放进汤里涮了涮，又夹起一个盒子，吹了两下，递给她。
她接过，没吃，只是攥在手里，指节慢慢回暖。
外面天刚亮，第一批领饭的士兵已经排到了门口。周卫国转身，站到灶台旁，手里握着一只刚出锅的韭菜盒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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